自從一個多月前的腦溢血後，阿婆的身體每況愈下，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星期六那天，媽媽回苗栗去探望她，我下班後媽媽也順道接我回家，在車上時，思及似乎有一個多月沒看到阿婆，想念甚深，便提議星期二下午也回苗栗去看阿婆。

只是，星期六才這麼想，星期一早上五點多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來，傳來阿婆在睡夢中過世的消息。

媽媽在當下決定回去苗栗見阿婆最後一面，而我，卻因為有課的關係，不好回去。（上次阿婆腦溢血時，我回去，一堆親戚眼眶泛淚的問著我：「阿妳怎麼不去上課？」



當媽媽出門後，我看著客廳牆上的時鐘，六點。


流了幾滴淚，開了電腦，在遊戲上任人物在各地圖上奔馳，我只想轉移注意力，我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

任何有關阿婆的回憶畫面，在心中尚未成型便立即抹去，心上被開了一個洞，裡頭的血液化為膿，在傷口上發爛。

明明很想哭，卻哭不出聲，明明哭不出聲，卻聽的到胸口內的悲鳴。

在寂靜的房裡，心臟慢慢的跳動著，會不會就這麼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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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回去了苗栗，到了門口，跪著爬進去，膝蓋因地面上的小碎石而刺痛著。

舅舅過來扶起我跟哥哥，而阿公養的兩條狗也跑過來在我身旁搖尾巴。

看到躺在冰櫃裡的阿婆，宛若睡去般的安詳，不禁淚從中來，難過不已。

而舅舅們請來的看護阿蘭在房間，照顧著已經失智的阿公。

媽媽坐在床延，握著阿公的手，聽阿蘭說，阿公今天的心情很激動，似乎從失智中短暫的意識到阿婆已逝去的事實。

看著他拍著床板，口裡不知叫喚著是誰的名子，是阿婆的？還是無意義的哼哼？

意識在混沌之中遊返，忘記的，記了起來，想了起來，卻又在下一刻如蜻蜓點水般，了無波痕。




然後……

阿蘭打了一大杯飲料。


「這是我自己打的飲料，苦瓜＋蘋果＋西瓜，有降血壓的作用。」阿蘭幫眾人各倒了一杯，哥哥則是婉拒了那杯飲料。

我看著顏色怪異的飲料，眉心皺的快擠出油。

「喔！我還加了巧克力！」

（我突然想起高中時，阿爆在玉米濃湯裡加了巧克力來喝……還有上次同學會時，我不小心把她的飲料打翻到泰國菜的湯裡。

而她自己本身的飲料就是「泰國奶茶＋紅茶＋檸檬汁」，混到湯裡，她還是秉持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而把那碗湯喝了……）

哥哥倒是很有先見之明，而我則一口作氣喝光那杯「降血壓」飲料。

五味雜陳的滋味，讓我很想到冰櫃裡躺一躺，順便跟阿婆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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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與舅舅們在聊天時，我則在外頭散步，看著小時候曾經熟悉的一切。


那曾經蒼翠的竹林啊，如今已砍伐殆盡。

當竹葉落下時、當風聲吹過時，我豎耳傾聽隱含在其中沙沙聲。

當夏季來臨時，蟬鳴著，我看著一棵又一棵的檳榔樹綿延整個山頭。

當風雨來臨時，我坐在門廊上，看著雨水順著屋簷滴落而下，一旁的阿狗趴著，我摸著牠的毛髮，望著山中細雨。

當我年幼時，是阿婆一湯匙一湯匙餵著討厭吃飯的我。

當我年幼時，是阿婆背著我，夜晚來臨時，是她陪在我身旁。

當我被父母接回去時，哭鬧著的我，不想離開阿婆，不想離開山上。





在我還不怕蟲、蛇的時候，我曾爬到屋後的小山坡上，從上頭眺望著阿婆家，

從另一個同度，看同個熟悉的事物，發現了另一幅美麗的畫面。




阿婆走了，我該替她高興終於解脫了癱瘓的日子，

還是不捨以後沒有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