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7-11 23:49:49greeting

南島語族民族誌報告--原住民與我

前言

會來修這一們課,是因為我自己非常喜歡原住民,希望可以多了解一些他們的文化和他們的事情。可是因為我不是人類系的學生,專業知識不足,做出來的報告可能會比較流於通俗或廣泛。所以,我想要寫一些我自己和原住民相處的經驗,還有我自己的一些看法。

背景

從小,我就是個在大自然中長大的小孩,常常去爬山,或是到處去玩。可能是受到爸爸的影響吧!在我到處去玩的時候,爸爸總是會帶我去看很多古蹟,或是看一些關於原住民的東西。在我國小五年級到國三的那一段時間,爸爸更是常常帶我到南部去做田野調查,訪問一些平埔族的老人,或是看他們祭拜阿立祖的公廨。所以可能是因為這樣子的緣故,讓我從小便對居住在台灣的少數民族產生很大的興趣,也很喜歡跟他們相處。可是真正開始跟他們有比較多的接觸,卻是從上了大學以後開始。

進入大學後,我參加了一個社團:台灣大學山地親善團。它本來是一個原服性的社團,最近這幾年在烏來的福山部落服務。可是到了我加入的這一年,卻因為團內對於服務的意義有了不同的聲音,想要重新作反思,所以就停止了出隊,轉變成一個偏向文化性的社團。但社團的人氣也因為這樣子的轉變,減少了很多很多,幾乎已經到了可以說是風雨飄搖的地步。

烏來、福山

一件有趣的事情是:在大學裡面,服務性社團的人氣是最旺的!可是有多少個服務性社團能夠反思到:究竟我們是在服務他們,還是在服務我們自己?我們是真正去幫助他們,還是在執行所謂的:假服務之名,行娛樂之實?這其中,原服又更是特別的一種,爭議性更大!因為他們服務的對象為:和我們不同文化的弱勢族群。短短的十二個字,卻包含了很深沉的涵義。為什麼會稱為弱勢族群呢?是不是我們的人比較多、勢力比較大,所以社會主流的價值觀都是由我們去決定的?然後他們的土地被我們侵佔了,生機被我們打壓了,文化被我們消滅了!我們去服務他們的時候,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是以一個統治者、優勢者的角色嗎?如果是的話,那其實可以不用去了。因為他們並不可憐、也不比我們差,不需要我們這樣的幫忙和施捨!如果不是的話,也很有可能在不小心當中,就帶給了他們我們的價值觀,或是一些不好的影響,形成另外一種潛移默化式的文化侵略!而且,你是真的關心那個地方,關心那裡的小朋友嗎?還是只是放假的時候去一去,開學以後就不管他們了?有多少的小朋友,曾經嘗過了那種「寫信無人回」的痛苦?

因為這些原故,我們的社團也一直不停地在爭辯著:到底要不要繼續服務下去?就在我加入的這一年,毅然決然地停止了對福山的出隊。雖然停止了,但因為學長姊對那邊還是有一些感情,所以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回去看小朋友。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跟原住民有比較深入的接觸。很幸運地,在那裡我很受三個六年級的小女生喜歡。在她們要從福山國小畢業的時候,我也有回去參加她們的畢業典禮。甚至我還有在她們上國中後寫信鼓勵她們,可惜後來便沒有繼續再連絡下去了。現在,她們也快要從烏來國中畢業了,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再繼續跟她們連絡。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烏來有著一份很特殊的感情。最近,有一次我從新店坐了一台計程車上烏來,當時車上還有別的乘客。其中有一位,竟然是司機以前烏來國小的同學,而且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一路上,就聽著他們兩不停地談論以前的那個同學那個同學現在怎麼樣了?誰誰誰又怎麼了?聽著聽著,自己也覺得難過了起來。有好多好多人,都是因為土地被搶走,抑鬱不得志,就開始酗酒,很早很早就走了。沒有想到在烏來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卻依然有著這麼嚴重的社會問題。他們就像是我們這個社會的邊緣人,被忽略、被排擠,卻又不得不加入!他們現在所需要的,除了我們這個強權政府的輔導就業外,自己也需要恢復自信和自覺。就像我們的那位司機一樣:雖然他也是失去土地的一員,卻不以此為苦,繼續努力工作。他說:「錢夠用就好啦!」

桃源、上里

轉變成文化性社團後,我們所抱持的理念是:關心從了解開始。所以我們以學期為單位,一次認識一個族群。第一個學期我們選擇的是布農族。到了學期末的時候,我們聯絡了布農文教基金會的胡金男先生,到台東縣延平鄉桃源村作了好幾天的部落參訪。在那裡,我們和上里部落的老人們一起唱歌跳舞。他們也很開心有活動可以參加,殺豬宰羌,擺出了好豐盛的一頓。那一夜,我們在彼此的歌聲當中找尋對方的心情。兩個不同族群、不同世代,卻有著同樣理想的人們,在空中交換彼此的感動。有人喝了山豬的腦漿,有人小米酒一杯一杯灌到醉。在那樣的一個夜晚裡,我們就好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原始的地方,擺脫了都市裡所有的喧囂與煩惱,洗盡鉛華。這是我第一次實際接觸到部落的生活。

後來,胡金男先生又為我們辦了一次狩獵營,所以我們再次來到台東。這次我們是跟著他們的獵人一起到山裡面打獵。出發前,我們要先作一些儀式,接著夢占。夢占的結果是吉的話,我們才能出發。這對我來說是個非常新奇的體驗!了解到他們是如何打獵的不說,我自己也親身參與其中!最後的結果是:我們打傷了一隻山羌,但因為人太多了,行進速度過慢,所以沒有追到牠,只看到牠一路上所留下來的血跡。雖然如此,我們仍舊滿足地在樹林中沉沉睡去……。

溪洲

停止服務近一年後,我們接到了世展會的電話。她希望我們能夠接手新店碧潭橋下溪洲部落的課輔工作。那是一個都市阿美族的部落,居民都是離鄉背井到台北來找工作,因此群居在一起的。當地的生活情況非常地差,偏僻、路面顛簸不平、沒有路燈,連水電也是最近幾年才有的。這有別於一般帶活動之類的服務方式,但卻是我們覺得可以給他們實質幫助的課輔方式,所以我們便接了下來。每隔一個禮拜或二個禮拜過去一次,教他們功課。可惜因為我去了幾次以後,覺得都是在陪他們玩,加上有其他的事情忙碌起來,所以我就沒有再去了。當時繼續堅持下去的同學們,一定帶給他們很大的幫助吧!我想。

重光

後來我離開了原住民將近兩年,但喜歡他們、關心他們的心卻從來沒有改變。上一個暑假,我參加了善牧中心所舉辦的教育營,到花蓮縣秀林鄉文蘭村的重光部落教小朋友英語。出發前,我還是有給自己重新作一次心理建設,關於在與他們相處時的心態。我的想法是:他們也是人,和我們是相等的。教他們功課就好像教一些都市裡的小朋友一樣,不需要另眼看待。可是因為他們和我們的文化不一樣,所以我們需要對他們多一點尊敬,對自己多一點謙卑。以學習的心態去看待別人的文化,不要把自己的東西強帶去那個地方。放下一切,入境隨俗。其他當老師的時候所應該注意的更是不用說了!要小心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要帶給他們不好的印象和影響。並且,以一個朋友的心態去接觸他們、親近他們、了解他們。他們可能只是比較缺乏一些社會資源,所以需要我們用更多的愛心去關懷他們。其實,對我來說,想要幫助那邊的小朋友固然是讓我過去的一個主要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們!很希望能夠跟他們做朋友!所以我一直很擔心:他們會不會接受我?我能不能融入他們的團體?

第一天到那裡的時候,我一踏進教會的大門,就聽到了宛如天籟的聲音。一套鼓,還有一把吉他。打鼓的志翔跟我說:他從來都沒有學過鼓,是自己邊聽邊學來的。「能有這麼好的音感,都是上帝賜給我們的福分!」「這裡其實出過很多醫生老師和公務員,可是他們都不願意把錢拿出來回饋教會。」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種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信仰,那麼地自然,那麼地真。聽著他的鼓聲,我更是感動得可以聽出他對上帝虔誠的讚美。及至後來,聽到了整個青年會在唱歌的聲音,我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在那一段每天都要辛苦準備教材的時間裡,和青年會一起唱詩歌竟成了消除我疲勞最好的方式。從他們的歌聲當中,我得到的不只是感動,更是許多關於愛、關於信仰、關於上帝、關於生命的能量!他們沒有人會主動跟我宣教,但牧師的一言一行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給我很大的影響。參加他們的活動,跟著他們一起禱告已經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我不是教徒,可是在那一刻,我的的確確感受到了上帝對我的愛。

在那裡前前後後待了將近三個禮拜的時間,我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的家,可是我幾乎已經忘記我原本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了。那裡就好像是我的家一樣,那麼地自然,那麼地真。當我離開花蓮,重新踏上台北這塊土地的時候,我竟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嗎?怎麼感覺起來如此地陌生?繁忙、匆促、冷漠,讓我想起那裡的陽光、那裡的溪水、還有那裡每個小朋友綻放出來的笑容!在那裡和小朋友相處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連講話的口音都不知不覺有了他們的腔調。對他們的感情,更是不用說了。離開那裡之後,我仍舊回去探望過他們很多次。不只是去參加他們的活動、參加他們的禮拜,更是回去看看我那群活潑好動、卻又可愛得無以附加的小朋友!

那是我生命當中很特別的一段時間。在那裡,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不只是更深入地了解他們的生活,我還從他們的生活當中,學到了很多支持我以後繼續生活的目標與方向。在我走到人生當中一個很低潮的點時,在那裡,我得到了我重生的力量。

現在,很希望自己以後能夠繼續跟他們保持聯絡。並且,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夠為保存原住民文化、或是改善他們的生活情況盡一份心力。

2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