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好忙喔！「公私交相攻」，以前太混了現在才趕工，每天都很累。雖然很早就買了Cavalia的票，那天晚上臨去前卻有氣無力，好想多睡一點兒啊！這一次沒人陪，我坐那從沒搭乘過的17號公車，一上車，心情就變了。沿著快速道路行駛的公車只有寥寥落落幾個乘客，兩個肥胖的中年女人一個坐這頭，一個坐那頭，衣服亂七八糟地鬆垮垮披掛著，還露出了大肚腩，她們操著法語大聲交談，那腔調與其說是怪，不如說是結結巴巴，手中都提著好大一個舊兮兮的塑料袋，塞著麥當勞的紙袋和飲料杯。她們中途下了車，我看著窗外往後移的工廠、倉庫，快速道路旁有誰住著呢？

遠遠地看見一座座白色大帳篷，便在交流道邊下車，呵呵呵，空氣中真的有淡淡的馬便便的味道哩。Cavalia在蒙特婁公演了一個月，它和太陽馬戲團一樣從魁北克起家，卻是貨真價實的「馬」戲團，雖然也有一群身懷絕技的男女演員，主角卻是六十二匹精挑細選的雄性駿馬，最大二十三歲，最小才十二個月。因為有阿江，我對動物的關注有時猶甚於人，紐約有一支俄羅斯人辦的貓馬戲團，但畢竟乖巧的狗兒和馬兒更有學習把戲的聰慧。其實我看過另一次關於馬的演出，那是在瑪大姐的Confessions Tour上，身為馬迷的她之前從馬背上摔下來斷了肋骨，好不容易恢復，記者說她「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巨型螢幕播放她和黑色駿馬在草原上對峙的動感畫面，殊不知大姐現身以後是騎在壯男舞者身上東摸摸、西捏捏，進行性騷擾，還跨上電動鐵馬大跳鋼管舞，和一般人對策馬天下的想像果然大相逕庭。

Cavalia是真正馬與人合作的演出，太精采了！從開場那匹棕色馬兒從舞台左側飛馳到右側起，舞台上演豪華的聲光秀，天幕一次次轉換壯觀的背景，音樂時而抒情、時而昂揚，演員們展示疊羅漢、撐竿跳、空中飛人，觀眾的驚呼和讚嘆不絕，我也整個身體全往前傾，巴不得看得更清楚些。而一匹匹梳理得色澤光亮、鬃毛翻飛的駿馬時而緩步、時而疾跑，「鏡子」的曲目裡，騎著白馬的兩位公主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都是金色鬈髮、金色蓬裙，人類面對面做出對稱的動作不稀奇，那馬兒竟然跟著節奏或慢或快地點點踏踏，一匹抬起右腳，另一匹便抬起左腳，一匹往前、另一匹便往後踱步，真是攬鏡自照的景象！「兵馬俑」的曲目裡，白馬背上是穿著中國傳統服飾的男女貴族，他們交戰、媾和，十匹馬兒在激烈地對陣後並肩繞場，依次著擺出梯形隊形，完全沒有亂了腳步的整支隊伍往前挪移，我從頭到尾止不住詫異，牠們為什麼知道這樣做？「馴馬」的曲目裡，女演員把一群四散的馬兒組成兩兩成雙，要牠們互相逆向著快跑，一聲令下，快跑著的每一匹馬立刻芭蕾一般躍起旋轉身體，再跑，再一聲令下，又轉一圈，牠們停下來後，把頭依在夥伴的背上，接著整齊劃一地換成夥伴把頭靠在牠們肩膀上，沒有指令就不想離開了的依戀神情，好多女性觀眾哇哇叫：「好可愛！」

馬兒優美的身姿，是藝術家取材的靈感，黝黑深邃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在在證明牠們是最聰明、最善解人意的動物。我終於理解日本戰國史裡數不完的馬兒被送上戰場的理由了，牠們能明白、牠們願意明白，背負著人類排出各式陣形，衝鋒陷陣連性命都忘記，現代軍事科技唯幾的好處之一應當是人類發明了更凶惡的坦克戰機，不再犧牲馬兒去擔任打仗機器。在原野中自由馳騁是快樂的，而馬兒們天賦的靈性，似乎讓牠們與人類相處也能幸福，Cavalia的駿馬們呢？獸醫、營養師、馴馬師被僱來專職照料，陪著巡迴演出，他們更聲明，牠們不高興就可以留在馬廄休息，絕對沒有一匹被迫演出或遭受虐待。我看著演員一直撫摩馬兒的脖頸鼓勵，手裡的皮鞭沒一次揮到牠們身上，只在馬蹄前的地面上有節奏地拍動，牠們就懂了一樣轉換動作，只好自顧自猜想馬兒們或許不再那麼委屈了吧？

秀在接近十一點結束，我擠在人潮裡往外離開，跟著一群也是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的女孩走上十分鐘去坐地鐵，半小時後就回到市區的家。第二天早上起床得晚了些，差點遲到了，但是幸好，杵在原處團團轉的日子裡，獨自到那快速道路外的空曠郊區去，目睹美麗的駿馬，近距離凝視牠們美麗的眼睛。

快速道路旁的表演場地

漸暗的天空中一架小飛機

和太陽馬戲團的圓形舞台不同，Cavalia是由高到低單面向的觀眾席，大家在帳篷裡爬樓梯。

中場休息時的天幕

以Cavalia的馬兒們為題材拍攝的背景

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