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大雨滂沱，用力洗刷你的臉孔，玻璃落地窗的水漬，嘩啦嘩啦的像是城市的瀑布，你在哭。很聲嘶力竭的哭，哭得跟個孩子一樣，在我懷裡。卻感受不到你的體溫，像是正抱著你的靈魂，而不是軀體。

我棄你而去，反身走向浴室。

大雨洗刷你的記憶，你的痛徹心扉，你的我棄你而去。

我在浴室洗刷我的記憶，我的背叛，我的丟下，我刺在身上你的名字。

水是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熱水器壞了，水順勢滑過我的身體，流線型的曼妙，水走進我的皮膚，血濃於水，血液是水做的，兩者交替而生依附全身的機能，我舉著蓮蓬頭，搓揉自己的肉體，強健的魄體。然後，眼淚，跟水跟雨一樣，似乎都是大自然的呼喚，很自在的流動，通往排水水孔的路。是幻覺嗎?怎麼覺得身上的刺青顏色又退了一點，退了一點愛情斑駁，你的名字在液體侵占以後，都退了色，水是帶點青色的流往海的出口，要不要在出口拾回，你的名字?

擦乾，我沖完澡了，你很累得躺著，像隻貓在黑夜冷風裡被裹住全身還會發抖，放在我家門口，我在抉擇，該收留你嗎?該給你喝杯牛奶嗎?該讓你住進我的世界嗎?你始終不語默看我在抉擇的樣子，很煩惱，很焦急，我應該把猶豫吃下嗎，把你吃進我的世界嗎?我很不像我的風格，應該更俐落一些才是。水氣很濃，把滑在鼻翼上的眼鏡扶起，也一把推擠著你，你醒了，還是跟隻貓咪一樣瞇瞇著眼睛嘴裡含糊不清。我想睡了，哭累的是你，可我也想睡了，睡在你身旁真好，棉被顯得多於，你不需要枕頭，我的胸膛因為呼吸鼓起或退壓，很適合你，睡著吧!


─白天

我一掌拉起窗簾，光線四溢潑灑我們的眼睛底，我很像天使吧!有光影圍繞氤氳。你怎麼還在睡?你的睫毛怎麼沒有張開眨眨眼?你真的很漂亮，上女妝一定很美，別人說不定會以為我們是同性戀，我摸你的臉，有點出油的臉泛著光，昨晚想必流很多汗吧!很想把你挖起來，聽你唱歌，要你做早餐給我吃，一大早我就吱吱喳喳個不停，你不喜歡吧，對喔!你不喜歡太吵的女生，那我安靜，我去沖澡，再把你挖起來。

水，很熱，燙燙的，可是怎麼沒有熱氣上升，鏡子怎麼沒有霧霧的?是不是熱水器壞了?真糟糕，那昨晚你有洗熱水澡嗎?我邊睡著，也有想著你喔，我以為你會主動抱我的，沒關係，你說的話我在夢裡都有聽到，其實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吧?鏡子裡的我，眼睛是很有魅力的，可是卻勾不住你，那樣不太好，我希望我的眼睛只容的下你，而你亦同，這樣的要求照理說是不太過份的。我不要鏡子裡的我很漂亮，我要世界上只有一個我，鏡子裡的賤人不是我，我要打破她，撕爛她的臉，她是誰?你是不是只愛她?

鏗鏘，鏗，鏘!

碎掉了，鏡子裡的我跟馬賽克一樣隨著記憶一片一片有節奏的流動，跟水一樣的節奏，我拿起一片碎玻璃挖割手腕，我在流血，血濃於水，水流動，手掌心卻抓不住，任它流線型的滑過，從頭髮開始，黑色的直線下墜，帶有鮮紅的手臂，你會喜歡嗎?水聲還在，而且有緊促的喘息，臉色慘白，這樣你還會喜歡我嗎?水聲一直都在，你呼喚我的聲音卻都被蓋過了，最後，你打開門，一把抱起我，終於跌入你的胸膛，第一次離你好近，第一次你終於肯主動抱我，好感動，我在哭，我本來就愛哭，可是你不一樣，你好堅強裹住我的身體，把我送去醫院，即使我再次感受你的心跳猛烈。

沒有鎮定，你好焦急，對不起，我以為就算我死了你也無所謂，夠了，至少我確定你需要我活著，你的胸膛因為呼吸鼓起或退壓，很適合我，可以睡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