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堇心搬家了﹐這天的社團結束後﹐子語必須自己一個人走路回家。

雖然堇心對子語說過好多次﹐她父母願意送子語回家﹐然而堇心搬家後﹐她們的家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如果要送她回家﹐必須繞一大圈﹐麻煩他們之余還浪費了他們的時間。

心﹐我喜歡走路回家﹐真的。

子語強調【真的】兩個字﹐堇心只好不再勉強﹐「那妳自己小心一點咯。」

回家路上﹐她把畫板抱在胸前﹐裡面是依舊空白的素描紙。

今天﹐李老師對待她的態度已經開始轉變﹐不再好言好語﹐她知道是因為傅老師的拜託﹐李老師才會對她那麼容忍﹐但或許﹐已經到極限了吧。

暗自嘆了口氣﹐就這樣下去也好﹐李老師會強迫她退社﹐這麼一來傅老師也不能說些什麼了吧。

她看見半途的雜貨店﹐想起上次買的可樂糖今早已經吃完了﹐於是進了店﹐看見放滿飲料的冰箱﹐憶起了堇心。

果然沒有她在身邊還是很不習慣呢。

結賬的時候﹐老闆娘林姨隨口問起﹐「今天只有妳一個人啊?阿心呢?」

子語連忙拿出筆記本﹐在上面寫上【搬家了】三個字。

「對哦﹐我都忘了。那以後就妳一個人走路回家?不太好吧?」林姨把找回的零錢遞給子語﹐她笑著搖搖頭﹐用右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就在這時﹐門口衝進來一個人影﹐差點撞到子語﹐她連忙往右邊閃﹐那個人影則是衝進了櫃檯里。

「差點撞到人了﹐干嘛緊緊張張的?」林姨邊斥責著﹐邊關心子語有沒有被撞到。

『抱歉抱歉﹐姑姑﹐回來晚了!』

子語驚訝地看著還穿著球衣的林一澤丟下背包﹐坐在櫃檯里的椅子上閉著眼睛大口喘氣﹐滿身大汗的他拉動領口來讓自己涼快些。

「還不快向人家道歉!」

『啊﹐對不起對不起。』聞言﹐他張開眼睛﹐然後終於發現了子語的存在﹐『咦﹐是妳啊?』

子語尷尬地笑了笑﹐搖搖手表示不要緊﹐林姨驚訝地問﹐「你們認識啊?」

『我們是同班同學﹐她就坐在我前面。』

「這麼巧?」林姨喜出望外﹐「沒想到我們家阿澤和妳是同班同學啊。」

然後林姨開始問起林一澤在學校表現怎麼樣﹐有沒有闖禍等等的﹐惹得林一澤在旁邊大吵大鬧的﹐子語一直笑著搖頭﹐沒想到他和姑姑的感情這麼好。

閑聊了一會後﹐子語表示要走了﹐林姨連忙拉起林一澤﹐要他送子語回家﹐子語一再表示不用麻煩﹐林姨還是很堅持﹐於是林一澤自動走出去﹐順便把子語也拉出去﹐『還是走吧﹐不然我會被她唸個沒完沒了的。』

『妳住在附近啊?』

走了一段路後﹐他突如其來地發問﹐子語頓了一下才點頭﹐指向前方不遠轉角處的腳踏車店﹐然後指往右邊﹐在那個轉角右轉﹐再走三分鐘就會到她的家。

『那還滿近的。』林一澤了解地點頭﹐『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走路回家嗎?』

她搖搖頭﹐從口袋里拿出筆記本。

一直都是和阿心一起走回家﹐但她搬家了﹐從今天起我得一個人走。

『那個粗魯女?』林一澤的反應有點過大﹐子語放慢了腳步﹐看著走在前面的他的背影﹐他雙手合十﹐朝天拜著﹐『還好她搬家了﹐不然我豈不是每天都要在我姑姑店前面見到她?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哦。』

他察覺落後的子語﹐於是停在原地搔搔後腦勺﹐子語發現﹐這是他在感到抱歉或是不好意思的時候的小動作。

『我不是要說妳朋友的壞話啦﹐只是我真的跟她八字不合嘛。』

聽見這話﹐子語笑了﹐堇心也說過同樣的話。過了腳踏車店右轉之後﹐她忽然想起什麼﹐低頭在筆記本上寫著﹐然後遞給林一澤。

你和林姨…?

『喔﹐她是我爸的妹妹﹐我爸因為工作的關係被調到荷蘭去﹐原本想把我媽和我一起帶過去的﹐可是我才不要。』林一澤把筆記本還給子語﹐聳聳肩﹐『語言又不通﹐又沒有朋友﹐生活習慣也不一樣﹐而且再過幾年﹐我爸一定又會被調到其他地方去﹐到時候又要搬家轉學﹐申請這個那個的﹐麻煩死了﹐所以只有我媽跟著過去﹐我就搬來這裡和姑姑一家一起住。』

……不會想念他們嗎?

『有什麼好想的啊﹐我爸一直忙於工作﹐有時候一整天都見不到他﹐我媽又整天嘮嘮叨叨的﹐我還巴不得他們去久一點﹐給我多一點自由﹐沒想到﹐我姑姑的長氣功夫和我媽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一澤儘自說著說著﹐發現子語在一間屋子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啊﹐好﹐任務順利達成﹐我走了﹐掰。』

站在家門前望著轉身小跑步離開的林一澤﹐子語的心臟一陣一陣地痛著。

如果可以﹐她好想告訴林一澤﹐他還能這樣抱怨著﹐是一件多麼﹑多麼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