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剛剛無意間拍到以風和龍一在廚房里打鬧的畫面﹐她按下暫停鍵畫面停在以風爽朗大笑的臉。

今天的採訪內容是他們的宿舍﹐於是天晴在錄音結束以後被帶到這裡來﹐拍攝他們的私人空間。她記得自己答應過以風﹐不會拍他們的隱私﹐所以在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真的猶豫過﹐但上頭傳達下來的任務不做不行啊。

出乎意料的﹐HIAKRU桑馬上就答應了。

『很帥吧。』東景在她右手邊坐下﹐笑笑地看著她驚慌地關機﹐尷尬的笑臉。『不用不好意思啊﹐以風的笑容一直都是吸引新粉絲的招牌。』

天晴收起攝影機﹐今天的採訪已經結束了。

她偏著頭﹐看著東景將左手靠在沙發椅背上﹐半側著身子看著廚房里的四個團員。他們很開心地招待她﹐甚至親自下廚準備晚飯﹐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又很感動。

然而以風的諒解﹐才是她真正感動的原因。

〔妳有妳的難處﹐我懂。〕記得他是這樣說的。

『他的笑容很少﹐上通告的時候也好﹐面對媒體或是粉絲的時候也好﹐他總是微微地笑著而已﹐只有剩下我們幾個的時候﹐他才會真正的放鬆﹐打從心裡笑出來。』

「他為什麼不喜歡笑呢?」

東景把視線從廚房收回來﹐轉而看著眼前的天晴﹐微微收起笑容。『在這之前﹐妳一定做過功課﹐知道我們都是孤兒﹐對吧?』

她點點頭。

『我們都是孤兒﹐在重生之家長大。其實當年那裡除了我們五個﹐還有七八個年齡不一的孩子﹐都由重生之家的張氏夫婦一手帶大。』東景面對前方﹐看著落地窗外的藍天﹐輕輕地訴說著那段回不去的時光。『畢竟能力和經濟有限吧﹐後來那裡的孩子一個一個地被收養了﹐只剩下我們五個十二歲的男孩子。』

於是他們成了兄弟﹐總是形影不離﹐打架﹑逃課自然少不了﹐也一起愛上了表演﹐那就是他們一起被大眾看見的理由。

『但是﹐十五歲那年﹐張爸張媽還是決定把重生之家關閉﹐把我們送走。』東景的焦距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細細回憶著當年的枝微末節﹐『先是可樂﹐龍一﹐然後是阿本﹐最後是我﹐都被收養了。』

『原本我們五個都不要被收養﹐情願一直留在重生之家﹐後來我們甚至去打工﹐儘量不要用張爸張媽的錢。』東景垂下頭﹐嘴角的笑很苦澀﹐『但是有一天﹐向來嚴厲的張爸突然很溫和地對我們說。。。』


雖然你們的親生父母選擇放棄你們﹐然而還是有“別人”願意愛你們﹐何不將藏在心裡深處﹑沒有機會付出的愛﹐用來愛這些對的“別人” 呢?


「那麼﹐沒有人要收養張以風嗎?」

東景笑了一下﹐然後轉頭望著天晴﹐『收養我們四個的那四對夫婦﹐原本選擇的都是以風。』

天晴倏地瞪大眼睛﹐瞄瞄廚房里正在洗菜的以風的背影。

『以風都分別被我們的養父母收養過﹐卻總是撐不過一個禮拜就又被送回來﹐原因五花八門﹐但總結起來就是﹐以風根本無法打開心房接受他們。』東景輕輕地嘆了口氣﹐『還記得當時以風很堅定地告訴我﹐還差三年他就十八歲了﹐到時他就可以獨立﹐沒有必要讓養父母養。另外﹐重生之家也只剩下他一個人﹐應該不會造成張爸張媽太大的負擔﹐他後來又承諾三年裡面﹐他不會用張爸張媽的錢。』

後來沒多久﹐他們就被發掘了﹐倒真的再也沒用過張爸張媽的錢﹐以風也以工作方便為由搬了出去。

「你們都能接受﹐他為什麼不能接受?」

東景沉默半晌﹐然後笑著說﹐『那是因為我們四個是被拋棄的孩子。』

「對啊﹐所以。。。」天晴忽然停頓下來﹐半晌才開口﹐「你說﹐四個?」

東景微笑著﹐眼鏡後的瞳孔卻帶著哀傷﹐『以風不是被遺棄的孩子。』

相反的﹐他是集寵愛於一身的太子爺。

只是那些寵愛他的人們﹐在他的父母遭遇飛機失事意外身亡以後﹐馬上翻臉不認人。在沒有遺囑的情況下﹐龐大的遺產被瓜分﹐九歲的以風完全沒有能力反擊﹐最後﹐被不願照顧他的親戚們送到重生之家去。

『我們四個是從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在重生之家了﹐所以我們也理所當然地把那裡當成我們的家﹐在被收養以前﹐其實我們全都跟著張爸姓張。而我們四個正好同年﹐就比其他孩子親密得多﹐後來﹐以風來了以後﹐我們就從四人幫變成五虎幫。』想起那段往事﹐東景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他說已經忘了以風原本的姓氏﹐以風也從來不提。

『我永遠記得﹐以風來到重生之家的那一天﹐下著傾盆大雨。』東景回頭看著以風一邊從廚房里端出一盤盤的菜餚﹐一邊拍打阿本想偷拿菜的手。『他倔強地站在雨中﹐望著親戚豪華的車子無情地絕塵而去﹐任張爸張媽好說歹說就是不肯進來﹐被雨淋濕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天晴也回頭看著以風忙碌的身影﹐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一陣鼻酸﹐想象著那個畫面﹐好令人揪心。

『那之後﹐以風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禮拜。最初幾天病得很重的時候﹐會聽見他模模糊糊的囈語﹐一邊流淚﹐一邊叫媽媽。。。』

話還沒說完﹐東景卻硬生生停住了。

眼前的天晴睜大眼睛﹐盈滿淚水的眼眶﹐有那麼一顆不聽話的淚珠悄悄順著臉頰滑落﹐在燈光照耀下晶瑩地滴落在沙發上﹐然後被吸入﹑消失。

東景安靜下來﹐只是望著她﹐眼裡布滿思緒。

半晌﹐她察覺到東景的眼神﹐趕緊低下頭在包包里翻找紙巾﹐尷尬地笑著﹐「對不起。」

東景抽起桌上的紙巾遞給她﹐拍拍她的肩膀﹐體貼地離開避免她尷尬。看著他自然地加入那四個人的行列﹐她懊惱地低下頭。

不能因為以風而被牽動太多情緒﹐否則會被看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