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記的故事
『胎記的故事』
「胎記」我們又將它稱做「胎痣」,長久以來,村人對於身上之胎記眾說紛云。有人說它是皮膚之病變,有人則迷信的說它是床母做記號。孰是孰非莫衷一是,歷經數千年始終也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孩提時期,繃崗下的阿彌陀潭,它就是我們山村眾家子弟的游泳池。平時或者放假之日,我們經常呼朋引伴往那裡跑。除了冬天之外,我們幾乎天天都是泡在潭水裏度日。
我們在潭邊草埔上放牛、或者下水抓魚或捉蟹、或是在潭內游泳、或打水仗、時時不離水際,片刻不離潭畔。當時與我膩在一起的死黨,有曾家兩兄弟,陳家兩姐弟,以及葉家的金寶貝阿煜仔。我們的年紀都是上下歳數,上學讀同校而且還相同班級。狐群狗黨玩在一起,感情好得連自家親兄弟都比不上。對外我們的組合是一塊鐵板,再兇再利害的對手遇上我們,十有八、九準是吃不完兜著走。
由於平時各家的家長管制嚴格,我們玩水不敢弄濕衣褲。家家孩子很乾脆,毫不避諱的脫得光光下水。長久不見天日的小屁股,一個個脫光內褲下水,變成為活生生的浪裏白條。大家袒裎相見,每個人身上有任何的特徵,你我大家都一清二楚。曾家老大的左臀部,有片巴掌大粉紅色的胎記。老二的胎記則生長在左手肘轉彎處,他的胎記上還生有一綹白色的長毛。
陳家姐姐和我們一起玩水,起初她也是浪裏白條一個。之後被她父母知道,嚴格的限制她不准脫光衣服下水。她的左耳垂有塊紫色的小痣,生氣起來紫色會變得像巨峰葡萄般晶瑩動人。一些年紀較大的傢伙,個個都在垂涎她的耳痣。她弟地與我最要好,所以,在她身上某處的胎記只有我們知道。為了遵守諾言,我從未向第三者提示過。長大我曾對她提過那顆胎記,她羞得滿臉通紅直到耳根。
至於她弟弟的茶壺底(陰囊)有顆朱砂痣,筷頭大小,紅殷殷的十分嗆眼。而阿煜仔的胎記也很特殊,它是烏黑一塊生在大腿的上根部。黝黑約有拇指大,外型像似驚嘆號少了一個黑句點。他的黑痣沾水之後,遠遠望過去神似一條吸滿血的水蛭十分醒目。我們這夥人有個共通點,不論何時何地都在一起如同家人。遇事團結一致解決問題,長幼有序一點也不敢僭越。
某日,河對岸的一對孿生子,故意跨河過來山村找碴。我們四人他們三對,一時之間要找死黨助陣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四人硬著頭皮上前應戰,鏖戰十餘分鐘,幸好曾家老大趕至,這才將凶惡對手擊退驅逐出境。今天星期六,和平常一樣大夥約定在潭畔集合。通常先到者等後到的,不見不散。我走出家門先到曾家找人,曾伯伯告訴我們說,他們家老大已先至潭畔等我們了。
這時大夥都在潭邊,可是找了半天没見到曾家老大的影子。四人沒有顧慮其他,脫衣服跳入潭中泡水,直到天黑才高興采烈的回家。天已斷黑蟲聲鳴起,但見曾伯伯面色驚慌來我家,問說我們家老大去哪了?我回答說:我從中午到現在都沒見到他。老人家一臉焦急,我們在一旁卻是愛莫能助。家父是村中長老,由他出面勸曾伯伯待會餐畢,立即會著急村中青年幫忙尋找。
當天找到深夜,始終沒見到曾家老大之蹤影。翌日大早,我們大夥請假在家幫忙尋找。山村任何角落幾乎翻遍,就是沒有絲毫的發現。第四天下午,下游伯公潭撈到一具溺斃屍體。身體泡水鼓脹,面部與兩腿內側,已被蝦蟹鱸鰻搶食以致面目全非。附近人都不知死者是誰,向村長報案之後,伯公村長想起山村找人之事,匆匆掛電話山村村長告知此事。
我們與曾家人趕至當地,潭畔一具屍體面目全非,浮腫肉碎不易識別。後來,我建議村長脫褲檢查胎記。村長為難不敢下手,最後還是由我將它脫下。儘管屍臭衝鼻難聞,我還是用力將其褲子脫下。死者之左臀一個巴掌大的胎記,粉紅蒼白耀然入目。這下證實是曾家老大無誤,老伯一哭暈厥過去,我與其他同伴也在一旁陪淚,葉家姐姐更是哭喊著曾家老大的名字。
奈何屍冷完全沒有反應,任由哭喊就是默默無語。風淒雨急,天地同哀,白髮人哭得死去活來,暈了過去又再醒了過來。黑髮人則渾身水漬,水淋淋直挺挺的仰躺地面,全無意識毫無回應。送行之時,曾伯依禮站立於門口,雙手顫抖眼淚溢流滿面。一見到棺木出現便咬牙切齒,拿起掃帚猛力敲打著棺頭,嘴裏大罵孩子不孝,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家人如此的哀戚又能如何?送走摯友之後,我昏睡了三天三夜,原因為何至今仍找不出答案。 【完】
心甘情願-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