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鵝肉演義』

　　「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踏清波。」孫女們見到餐桌上有鵝肉，一定會齊聲朗誦這首小詩。其實從這首童詩之中，可以體會出鵝隻在池塘內悠游之境況。牠的那骨子悠閒情狀，還真讓人羨慕不已。

不過，我們家人朗誦這首童詩之時，眼前所見的不是鵝兒之悠閒游水，而是滿盤裝著油亮且嫩嫩的鵝肉。觸景生情，反應各自不同。個人原本並非特別喜愛吃鵝肉，可是經由朋友多次的引誘，終於也讓我成為嗜食鵝肉之徒。我的轉向並非偶然，因為我本身就是很愛吃的老饕嘛。

　　我首次接觸鵝肉是在高中時代，高二下學期，距離新年剛過不久，天公生接著將要來臨之時。老爸的朋友送他一隻大鵝，這隻鵝之體重約七、八斤，碩大高冠雄渾相貌。叫聲輕亮尖銳，似乎表示牠的年紀還小。人家相送自然高興，當老爸喜孜孜的抱鵝回家，路過致理商專後門，一位農翁見到那隻大鵝雄壯，亟想將牠留下繁殖。於是上前向老爸要求，希望以家中一隻十二、三斤重之大鵝交換。

　　父親想一想認為，這隻鵝是人家相送的，將牠留給農家繁殖新生代，還是好是一件呢。況且家中人口眾多，以小換大實在太划算了。老爸心動立即答應換鵝，於是便尾隨老農至其家換回一隻大鵝。老爸抱著大鵝回家，便將故事說給媽媽聽。老媽聽完故事，見那隻大鵝年紀不小，肯定肉質韌澀不甜，因此，她開口罵老爸好笨哦！

　　老爸振振有詞的反駁，雙方火氣飆升，眼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我只好奮勇上前勸阻。不久之後雙方火氣漸消，母親命我將那隻大鵝抱往廚房去宰殺。她說這是明早拜天公的牲禮，殷殷叮嚀小心宰殺不要破壞外觀。我銜命下廚去殺鵝，放血燙水之後，半小時不到，我已將那鵝隻處理得清潔溜溜矣。

　　翌日凌晨祭拜天公，點香焚金紙行禮如儀。祭祀完畢將鵝端回廚房，路過弟妹們面前，小傢伙見到鵝隻碩大油亮，個個眉開眼笑口水猛吞。當晚半隻鵝肉白斬半隻紅燒，鵝肉端上桌來，弟妹們爭先恐後的挾肉入碗，接著埋頭苦幹起來。豈知鵝肉入口之後，立刻見到弟妹們一臉懊惱，紛紛放下筷子不吃。

　　我見他們的反應裡有玄機，遂也挾塊鵝肉入口。這時我已明白，原來那鵝太老，鵝肉堅韌難咬。尤其我挾的是鵝頭，任我猛啃也休想咬破它的表皮。家人的埋怨老爸看在眼裡，但是個性木訥的他不動聲色。妹妹還在埋怨不休，母親在旁暗示要她閉嘴，但她仍未停止抱怨。父親一氣之下，用力放下碗筷回房傷心去啦。

　　我曾聽過村子裏的養鵝專家阿樹伯說：「最美味的鵝肉，以飼養120-150天之鵝最為恰當。如過超過，最好不要超過一年半。」如果以這標準去衡量，老爸抱回家的大鵝，至少已超過三年以上。鄉下人飼養畜牲捨不得宰殺，那隻大鵝能有如此高齡，也就不足為奇了。

　　除了白斬獲紅燒鵝肉之外，我最喜歡吃鹹水鵝和樟茶哦。鹹水鵝是將新鮮宰殺的鵝體，放入沸滾鹽水中稍滾後，接著熄火讓鵝體浸於滷水中飽吸滷汁。出鍋晾涼之後白斬擺盤，肉香四飄，冷吃熱吃滋味無窮。至於樟茶鵝，它是將熟鵝放入深鍋內，地下鐵網隔開舖以樟木屑或樟樹葉，加上蔗皮砂糖加熱生煙，利用其煙氣燻烤四、五分鐘，讓其香甜沁入鵝肉。十足入味，香甜可口，不知不覺引人口水垂流。

　　我家白斬鵝之沾醬花樣多，最簡單的就是用九層塔剁碎加醬油。有時候以蒜頭敲碎加醬油膏而成，有時則以豆腐乳加九層塔和醬油膏做成「乳塔醬」。油嫩之鵝肉沾些乳塔醬，入口鹹香甜兼之滋味美妙。偶而沾以客家風味的桔子醬，它的滋味雋永讓人回味無窮。總之，鵝肉雖然粗澀些，但以口感而言，我還是喜歡吃鵝肉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