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巧遇打石匠』

　　從前在觀音山麓，大約有廿卅家打石場開工採石。之後，因為政府推行山坡地的水土保持政策，觀音山麓的打石場遂被驅逐殆盡。許多依賴打石維生的工作者，只好轉業它遷另謀生路，於是這個地方於一夜之間變為空城。

    阿興伯與一些打石的夥伴們，難以割捨打石生涯而留在工地不走。他們在山上與取締人員，你來我躲你走我來的玩起捉迷藏遊戲。這個年已耳順的歐吉桑，在此曾親眼目睹，許多的同伴被巨石壓死，或因石傷變成殘廢的慘景。然因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方式，雖然他在小基隆置有房產，但他每天仍冒風雨自居處，騎著一部小綿羊機車上山打石。

    這日細雨濛濛下個不停，我和同事到觀音山爬山健行。翻過了硬漢嶺雨勢轉遽，我們借屋避雨而與阿興伯相遇。因有這次的邂逅，彼此之間遂成為知交。每次登山健行至此，一定登門拜訪順帶叨擾一頓。

    阿興伯健談且記憶立極佳，他常感慨的說：「打石半輩子要我不再碰石頭，真比割脖子還難。」他說自己年歲已大，要他轉業已沒希望，所以不管風雨多大，即使用爬也要爬上山來看看。每天聽那硿硿的敲石聲，比吃那甚麼人參還管用。看他那雙皺紋滿佈的手背，還有那飽受風霜的老臉，我真不知該對他說啥才好？

    他告訴我們說，廿餘年前的觀音山麓，每天至少有三四百位打石工在此討生活。他們熱鬧的上山打石，自山壁上取下石塊送至打石場切割、分類、然後才運至客戶手中。儘管每日所得不多，但日子總過得心安理得。而附近因石材豐富而衍生的雕刻店，比鄰擳次怕不有百家之多。他們替人雕刻墓碑、華表、石柱、乃至翁仲或石棺，只要客人要求，他們無不全力以赴。

    阿興伯說個故事給我聽：他說，有家石店的雕刻師來自唐山。這師傅寫得一手好顏柳，左近師傅皆望塵莫及。某日有一禪寺的山門，住持希望雕上「彼岸橋」三個大字以壯聲勢。承接工作的石店，送過數次草稿請審皆沒通過。於是在別家同行介紹下，找上這位師傅操筆代書。

    是日天候燥熱難當，師傅研墨停勻後振筆疾書。在他代筆之前早已風聞禪寺的刁難，故於書寫之時不用正規的毫筆，改用竹枝修成的禿筆揮灑。那店老闆取字付潤之後，匆匆將它送寺請審。意外的寺方並無刁難，住持一看便予通過了。

    第二天，承雕的石店找人將字拓上石版雕刻。雕刻完工之後，找個吉時將雕好的石版送到寺前上龕。住持驗收極為滿意，慨允帳房現金支付雕資。

    開山日進香客蜂湧上山，住持得意的率領寺中長老列隊歡迎香客。這時「彼岸橋」三個字出現異象，進香客怎看都是「皮山喬」三字。正當大家議論紛紛之際，住持走至前面仰視，明明是「彼岸橋」為何進香客說不是？

    當初發現的香客，以為自己眼花而不敢吭聲。直至許多人都與自己看法相同，他才將此消息曝露。而住持看的是對，香客看的是錯，一來一往爭論不休，到了最後卻變成了佛們的懸案。

    阿興伯說完故事，露出神秘的笑容俯身泡茶。我聽完後覺得這故事，與王羲之的「山海關」故事很像。不好當面拆穿他，所以我就問他這間禪寺在哪裡？他給我的答案是「不知道」三個字而已。           【完】

照片-採石山場-[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