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的美味』

　　將近一年多沒到外頭去活動了，正於思動之際，我家老弟前來約我一起出遊。目的地是在台灣尾，順道去長治鄉探望遠嫁的幼妹。這次的行程打算兩天兩夜，所以，首晚預計投宿於五甲友人開設的民宿。

　　吾友經營民宿有年，經驗豐富，招待熱心，因此，當晚我兄弟倆受到熱烈的招待。當晚餐桌上海陸併陳，澎湃豪爽，吃得我們滿嘴油光之外，還嚐試了不少，他太太親自下廚所做的拿手菜色。

　　餐畢正想早點休息，卻沒想到吾友過來，相邀我們一起去附近遊逛夜市。正愁腹肚鼓脹難受，有此之邀當然滿口答應。於是披件外衣，與五弟一起下樓前去與友人會合。吾友開其座車，帶我們去小港山明路夜市走逛。

　　停好車子三人下車，信步走向夜市進口。晚風習習吹面涼快，沿途人潮越來越多。紅男綠女向前移動，人人臉上掛滿笑容。小孩子手上拿著玩物，興奮的叫嚷聲音響亮充耳。大人手拿串燒邊走邊啃，雖然吃相不見得好看，可是這是在夜市閒逛，絕對不會有人說這是失禮的行為。

　　走著走著，眼前不遠處有個簡陋的燒烤小攤子。老闆夫婦正忙著燒烤香腸，一邊還與客人比手畫腳。走進看個仔細，他們嘴裡咿呀的，在與他們的客人們打招呼。他們是一對瘖啞夫妻，專賣大腸包小長之食物。商品平凡無奇，但是客人卻絡繹不絕。

　　他們雖然口無說話，但手語和客人溝通暢行無礙。習慣成自然，客人也用自創的手語和他們溝通，聰明的夫婦也能通。聽吾友說：這對瘖啞夫婦的男人是友人的遠親，女性則是隔壁村的同學。他們求學時期一路同校同班，故對他們夫婦之身世極為熟悉。

　　友人說：那位遠親因為家窮，幼年發高燒無錢請醫以致高熱成瘖。女孩子則年幼即被拋棄之棄兒，天可憐見，被男家收養成為童養媳。按照習俗，他們在國中畢業那年圓房完婚。婚後夫妻感情篤身，育有一子一女皆健康如常人。男人原是附近一家電子工廠之司機，因為不語而成為裁員之犧牲品。

　　嚴苛的社會考驗，加上工廠的現實，男人領到了微薄的遣散費之後，為免坐食山空，遂在山明路與學府路口，開設這攤香腸攤子謀取薄利過活。設攤之初，由於語言溝通上之困難，生意很難開展。但夫婦倆不向環境低頭，業不怨天尤人，反更賣力於品質與口味上之用心。此外，夫婦倆私下揣摩出，一套能被接受的溝通簡單手語。有了這座溝通橋樑，他們的生意終於穩定下來了。

　　據吾友口說：當初生意不好之時，一家四口生活緊促，只靠兩顆炸彈麵包和白開水渡過一餐。雖然生活這樣艱困，但從未見他們向家裡求援。待其生意做上軌道之後，他們依舊過著樸素的日子。聽說：他們已在郊區買下一批房產，想在退休後，當個收租夫婦過日子吧？

　　大腸包小常十分普遍，可是他家用的豬肉內餡絕不馬虎。新鮮精肉現買現用，絕不貪圖便宜買用冷凍豬肉。吾友說：他家的香腸品質掛保證，吃過一次寶您會上癮。為驗證其所言不虛，他向老闆比手劃腳一番，買下六套一人兩組。吾友付帳夫婦搖手不收，但經吾友之硬塞，他們才不好意思的收下金錢。

　　回到民宿，我迫不及待的先行試吃。狠咬一口香腸入嘴，滿嘴鮮香甜汁迸流。滋味之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們邊吃邊聊，直至明月東昇才上床睡覺。翌日早起趕路，腦子裡所想到的，儘是那對勤奮的瘖啞夫婦。對於他們殘而不廢、力爭上游之精神敬佩不已。不禁在內心裡暗禱，希望他們的「無言美味」之生意，能夠更上層樓！　【完】

照片-夜色朦朧-[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