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棚架下說芥菜』


　　農耕秋收之後，田裡有空檔期間約兩個月左右。這段期間正好靠近年關，家家戶戶都會想辦法，在曠田裡撒些油菜花籽、紫雲英、或其他綠色作物、當作來年春耕之基肥。因為佃農向地主租地，這段空閒期間地租照算，所以，他們會盡量利用地利乃天經地義之事。

　　通常佃農在這段期間，他們會找一些短期經濟作物以做為墊檔，如：蘿蔔、白菜、紫雲英、或芥菜等等。我們家的隔壁田是田主自己耕作，田主個性執拗不喜歡與人打交道。這年秋收之後，它將甲餘田地全種芥菜。或許老天嘉許他的勤勞，風調雨順以致他們的芥菜生長得欣欣向榮。但見他的芥菜棵棵生得碩大多葉，而且葉片翠綠欲滴，梗柄生得肥厚多肉堪稱極品。

　　是季的間作皆大歡喜，不過只有他家獨種芥菜而沾沾自喜。所謂無巧不成書，今年南部的芥菜豐收源源供應不絶。原本暗自慶幸的田主，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眼見自己的芥菜已經飽滿成熟，南菜卻無供應稍歇之現象。他想撐過這個星期，南貨供應稍弱立即全部收割送進市場。

　　他想得美但老天却開了他的玩笑，氣象報告說將有颱風登陸，於是南部還有未值收成之芥菜，也都紛紛提早收成湧入台北果菜市場。那田主頓時傻眼亂了方寸，却偏颱風沒有登陸轉向而去，這下他可暴跳如雷，嘴裡還忿忿咒罵老天在開他的玩笑。

　　一氣之下他貿然的收割，並叫家人將收割之菜全部堆入田頭之空糞池內。這水泥糞池是農家平日堆積水肥之用，現今空著剛好收容這些芥菜。田主希望堆化成為肥料，來春田做好當基肥。四個空池堆得滿滿，其子約略估算這次損失將達廿萬台幣。心痛之餘，主人連喝了三四天悶酒。

　　半個月過去，那田主家的糞池子飄出陣陣的醃菜香味。長子好奇揭去上層腐敗之菜葉，底層出現金黃耀眼的醃菜讓他吃驚不已。其他三池他一一揭開觀看，發酵情況好得出奇。於是孩子回家將所見到的情形向父親報告，並還帶著一棵樣品回家證明。然而田主心情全無，只顧自己喝酒打發時間去了。

　　孩子將樣品拿給母親試吃，酸脆恰到好處口感實在不錯。她問孩子這打哪來？孩子便將池內躉積芥菜情形詳細的向母親報告。其母出身商家，生意腦筋轉得很快。她馬上拿起電話撥給菜市場之熟人，約他們明天前來田頭看菜。

　　當天到場菜販子數人，他們在田主兒子的帶引下走去田頭看貨。婦人隨手抓起一棵酸菜，當面洗淨一人分給一片嚐嚐味道。他們的評語甘酸恰到好處，於是當下喊價競標。四池一起喊價，競標劇烈但不傷和氣。經過一番廝殺之後，四池約近一千公斤之酸菜以十五萬元定標。得主是位酸菜大王，並還約定來年再來。

　　得標人以即期支票付賬，當孩子把支票拿給田主之時，他還醉眼朦朧打著酒咯，以為孩子拿張玩具支票耍他。孩子與婦人力言其真，他才揉揉醉眼看個仔細。可不是嗎，一張如假包換的台銀即期支票。這下子他酒醒了，趕忙將支票放在神桌上，點起三柱香向神明謝恩。

　　這則故事在故鄉流傳甚久，即便今天也還有人會提出來說教。廟前大樹下聽老人家提到，許多年輕人總是半信半疑。不過我是親身經歷之人，我可證明這則故事一點不假。我也常以這則故事當為範本，教導我家小子們：「莫要輕易放棄眼前物，說不定時來運轉，它會蹦出令你意料之外的驚喜呢！」 【完】



　ＰＳ．照片-大芥菜-[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