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思想起』


　　我從小就不喜歡照相，因為么叔告訴我說：「那照相機是潘朵拉的魔術盒，它會攝走人類的靈魂，留下一付皮相印在紙上。」當時年紀小信以為真，所以對於照相十分排斥，每遇照相之時總想藉機溜走。這種情形一直延續著，自小至大觀念未變。

　　某日，童年玩伴西野花子舉家遣返日本。臨行前希望我給她一張照片留念，我吱唔半天拿不出而惹得她大發脾氣。結果第二天的送行，她避不見面令我懊悔不已。之後，我讀初中高中乃至大學對照相仍敬謝不敏。此期間又讓我失去許多友誼，痛定思痛之餘，開始對照相的觀念有所改變。雖是如此，之前的一切，確已造成我記憶上的空白。

　　及長服役解甲歸家，有天要去遠方就職。整理行李之時，一本書本大的小相片冊，沾滿灰塵出現在我眼前。我用抹布撢去灰塵，坐在箱邊翻看相簿，於是一幕幕的回憶，出現在一張張的照片上。頓時有如重返時光隧道，快樂無憂的日子又活生生的躍於紙上。

　　一張照片是兄弟三人的合照，老二永遠是一付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自我標榜說是招牌，迷魂大法中的桃花瞄是也。他愛說笑且又愛吹，自我臭美不怕見笑，不過說真格的，從小到老他的桃花真没斷過唉。站立中間的是老三，團臉福相笑容可掬。村俗說三人一起照相時，站在中間者定然先走。三弟過世年紀卅六歲，白髮送黑髮，難怪出殯之日家父咬牙用竹杖狠敲三弟的棺頭。

　　下一張是我與女朋友的合照，我坐石上她站旁邊，身後的背景是一排矮壯的酒瓶椰子樹。因為角度上的重疊，樹肚與女友重疊很像懷孕。結果惹來母親一頓排頭，說我亂來讓人家肚子大了。幸好那照片是舅舅掌鏡，經他解釋才還我清白。她是我高中時代的班花，可惜一言不合而勞燕分飛。待我服完兵役再去找她，她已成一位外交官的「家後」矣。

　　那一張是服役時留下的照片，身穿著軍常服頭戴船形帽，銀白色的飛鹰領章振翅欲飛。臂章上的軍階中士，這是我退伍前一星期的留影，是那位口吃嚴重的行政官替我拍攝的照片。或許人長得不賴，大家都說主角有著玉樹臨風的架勢。因為大家都這麼說，所以我特別珍惜它。然而好景不常，在一次三弟四弟爭看的拉扯下，它攔腰撕裂了。之後雖用透明膠帶黏合回去，可是那到裂痕永遠存在。

　　再來就是一張全家福，它是二弟買回萊卡照相機的處女作。因為第一次掌鏡焦距調整不佳，所以照出來的相片有點濛濛的感覺。家父認為這是二弟的第一張作品，因此，非常珍惜的放在他的証件夾內。父親往生後整理出來，經母親同意由我保管，這張我們家唯一的全家福照片。

　　一張張的照片打自眼底翻過去，一幕幕的回憶出現在眼前。高興悲傷全都有之，一會兒大笑一會兒低泣，旁人以為我瘋了。五弟開車邀我出遊山景，車上喇叭按著數聲在催我。只好匆匆收拾放回原處，腦海帶著回憶到另一地方去啦。
【完】


PS. 照片-家居小照-[么女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