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起落山風』


　　那年，恆春耆老陳達，帶著一把陳舊的月琴在台北「稻草人」駐唱。我因女友的催促，所以捨命陪君子，前去聆聽他所演唱的民謠土調「思想起」。從那時候開始，我才明白這種地方性的民謠風，完全是演唱者的即興作辭編唱。歌風淳樸，趣味雋永，給人印象極為深刻。

　　老實說，當時的心思全部投在女友身上，哪有心情去品味它的優美與否。之後退學與女友吹了，這段「思想起」也就跟著消失於浪漫史中，直到當兵派駐南台灣，這才又讓我想起了那段往事。

　　當年部隊為保存戰力，行軍是最常舉行的訓練活動之一。這次部隊行軍自龍泉至恆春來回，為避免驚動百姓，因此，活動利用夜間急行軍白天休息。三天兩夜順便操練，大夥都累得不成人形，回到中心基地，也只剩龍泉和恆春記在腦子裏而已。至於沿途村莊印象摸糊，而馬鞍藤、落山風與村姑也只是記憶裏的點綴罷了。

　　是晚，部隊落腳於一座公墓附近的大坳坪。累經整夜的急行軍，稍息令下大家和衣帶槍就地躺臥。還來不及數清天上的星星，個個都已鼾聲震天呼呼入睡矣。深夜落山風突吹，一陣陣溼熱又帶點怪味的暖風直撲墓園。然而大夥實在太累，只有幾個比較敏感者起身呼應。

　　我的輪值衛兵站二至四點，握緊槍枝依靠著一棵老樹，不爭氣的一雙眼皮硬是往下彌合。儘管落山風狂吹，我還是偷偷的盹了一下下。結果，四六班的衛兵沒來接，我只好一直站到天亮。晨霧之中，我被一群牧童叫醒，兩眼睜開一看，風平浪靜晨霧籠罩，等到牛群穿過濃霧才看清楚週遭。

　　一位走在前頭的牧童見怪不怪，因為他們對部隊演習早已司空見慣，倒是大夥被他們驚醒快速整裝。牧童告訴我們說：這種霧天落山風還會再來，你們最好在太陽昇起之前快速離開原地。部隊長將信將疑的下令部隊移動，我們移動目的地是四公里外的另個公墓避風。

　　沿途採以急行軍半走半跑，部隊拉得很長，大家一路為爭取時間而悶頭趕路。我們看到紅咚咚的太陽冉冉昇空，那股子紅焰讓人看得頭皮發麻。抵達目的是在早上八點左右，下令伙伕埋鍋造飯，部隊就地休息自由活動。這時我的睏意濃濃，找個乾淨的墓園樹下與周公約會去了。

　　未幾風起輕吹，由海面吹向陸地。漸吹漸強，撞到矮山丘陵，倒捲回來再轉向下吹。週而復始方向未變，但其風力却越吹越強風速越來越快。呼呼轟轟耳膜震盪，光是聽那風嘯就夠讓你心驚膽顫。風一直吹不停，菜鳥連長害怕部隊被風阻礙無法按時回到營地。就如熱鍋上的螞蟻繞著墓地走著，嘴裏連喊糟糕不已。

　　老鳥排長經驗豐富，這條路程他熟悉得要命。他勸連長不用心煩，他說落山風來得急去得快，接近黃昏它就會力竭轉緩部隊就可上路。排長的話應驗了，不到黃昏風是轉弱，大家已可在風中走動無礙矣。

　　五點左右風止，大夥匆匆用過簡餐随即上路。一路大家忘記疲勞，按照平時訓練方法沿途演習。中間小憩時，大家嘴裏都在討論著這次與落山風的遭遇經驗，營地的精神堡壘已在眼前，大家依舊嘮叨不休的猛吹不停。　　【完】



PS. 照片-恆春公園-[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