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國與盆栽』

　　「盆栽」這門藝術追根究底該是源自中國，但其發揚光大者首推日本。這與拳擊武術或是搏擊出自中國，然後東傳發光於日本一般。從這些瑣碎見證中可以看出來，中國人不善於保存心態，故爾經常的失之而求諸野事件層出不窮。

　　故鄉是個偏僻的山鄉，每日睜開眼睛所能看到的不是山就是水，因此自童至七歲期間，對於山山水水已經習以為常，對它們談不上討厭或喜歡，可是，對盆栽我却情有獨鍾。舊居附近有座日本人留下的宅子，內裏養著許多盆栽讓我百看不厭。只要逮著機會，我總會偷偷潛入好好的欣賞一番。

　　在孩子群當中阿國的悟性最高，自從上回進去參觀過後，這小子在家裡也培養起盆栽了。他每次跟著我上山，目的就是要尋找一些希奇古怪的樹苗回家栽培。就我所知，他戰利品有扁柏、雀榕、肖楠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樹。

　　某日他邀我去他家觀賞成果，哇塞！我被那一架架的盆栽嚇著了。我誤以為他偷那宅子裏的盆栽，但看仔細點似乎又不像？因為每盆的造型粗糙不入眼，可是都已具備了盆景的氣勢。他的花盆都是水泥灌鑄的，造型方圓都與宅子內的不同。至於樹苗則涵括蘄樹、黃金榕、雞油等等。還有一種極為普遍的「鳥不棲」，多刺的花木經他整理竟也有模有樣了。

　　阿國的個性木訥，大家都不喜歡與他一起。經常可看見他獨自一人在樹下沉思，至於他在想些甚麼？可能只有老天爺曉得。由於他的冷漠不群，漸漸再也沒人理他了。他唯一朋友只有我，因為二人得興趣相近，故爾湊在一起相安無事。

　　去年暑假，兩人偷偷潛入宅子裏偷看盆栽，運氣好沒被發現而沾沾自喜。他對那一盆盆的小樹特別喜歡，因此回家後立即學習盆栽。短短兩個月不到成果顯然，由不得你不佩服他厲害。

　　我問他花盆從哪來？原來是他那作泥水老爸的傑作。這時他帶著我到後院的角落參觀，一二十個水泥花盆疊放著。我看了很羨慕，他馬上送我五個形狀不一的小盆，並還教我如何栽培。他無師自通，我卻是第一個受惠者，因此我對這幾個花盆特別鍾愛。

　　阿國引我進他的書房，一大埒的盆栽書籍秩序井然，他還拿出好幾本相冊裡面裝滿著盆景照片，彩色黑白應有儘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任誰也想不到一位木訥沉默者，談到盆栽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還給了我一句口頭禪，說是每個盆景就是一則故事。

　　他邊介紹邊翻相片或書本相互印證，別看小小盆栽，它滿含著文化與歷史傳承，甚至連個人的喜怒哀樂也包含其中。至此我才真正了解，盆栽竟是含著這麼深奧的學問。盆栽是種新文化，以往以鮮花取勝的荷蘭，現已埋頭於盆栽的研究，從花盆造型、樹種的取捨、花卉的品種、在在精密分工深入探索。

　　美加地區也漸漸接受盆栽花樹，近年的盆栽進口量一年多過一年。阿國很有志氣，他說將來一定要跑遍世界，專門推銷和研究盆栽技術。他的願望終於實現，台大農藝所畢業後直飛荷蘭盧森堡，獲得當地大學的園藝博士學位。昨天來電告訴我說，他已接下此間的盆栽協會主席。　　　　　【完】



ps.-照片-日本黑松盆栽-[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