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塔放洋記』

　　初抵奈及利亞當晚，一覺醒來四周環境生疏奇怪。外頭正下著大雨，讓我想起遙遠的故鄉與家人。於是披起睡袍走出房間，信步來到車庫甬道，兩旁的鐵皮屋頂，被那粗粗的雨滴敲擊得嘩啦響個不停，益是讓人覺得這場雨下得不小。

　　拉開紗窗往外一看，牆腳三天前栽植的空心菜，在雨水的滋潤下欣欣向榮。這被黑傭稱作「Kong」的空心菜，生命強韌隨地種隨地生，被黑人視為神奇。不論水足或不足，一小段落地不久，它的節骨眼上就會暴出鬚根並長出新芽。

　　挨至葉片挺起向上，就如吹風般的長葉生莖四向蔓延。又不久它已滿地翠綠醒人視覺矣。如果場地土壤肥沃，它更迅速飆芽生葉完成發育。但若場地貧瘠，它就盡快的開花結果，等待機會來臨在重新生長。

　　這兩壠新栽的空心菜，果然成長迅速。翌日它的新芽已經由嫩綠轉成深綠，到了下午已有一根筷子長度。我對黑傭烏節說，明天就會有空心菜可吃，我將教她做幾樣空心菜料理。她聽了嘴都笑得合不攏，並還拋個飛吻給我。

　　那是大雨後的第四天，我自市區回到費斯塔克城的租屋。烏節摘好一藤籃的空心菜交給我。我下廚教她猛火快炒空心菜，乾炒辣味小魚乾空心菜，還煮了一大鍋的小魚乾空心菜湯。因為一句「好吃」，加上空心菜的快速成長，結果我們三人頓頓都有空心菜吃，差點就把我們吃得面有菜色。

　　糗事剛過不久，葉君家中寄來一小袋九層塔種子。寄來那天，郵局官員拿著它到家囉唆半天。一會兒說它是罌粟種子，一下又說它是禁止輸入的花籽。葉君二人英文很吃力，解釋半天也無法講出結果。

　　此時我恰好洗澡出來，烏節在甬道上向我嘟嘴表示有麻煩了。我邊走邊理衣服，剛剛走進客廳外門，那黑人劈哩啪啦給我一頓排頭。我等他發足威風後請他坐下，然後自口袋掏出一張五奈拉紙幣給他。他嫌少不收我再添一張，給了六張他還搖頭。我生氣的全部收回並丟下兩張，接著狠聲說到：「愛拿不拿拉倒，當心我到警局告你。」

　　恰好司機約翰過來，他看局面已知三分。他走過去用土話與他溝通，沒說幾句他就拿錢走人。我問約翰跟他說些甚麼？他說我叫他找我哥哥去要。啊！我竟忘了這張王牌，原來約翰的哥哥是首都的警察總監。

　　葉君取得那包種子非常興奮，立刻拿去撒在牆腳下的空地上。之後有陣子大家很忙，九層塔之事都給忘了。直到有一天烏節問我那是甚麼？我無法回答，她拖我手去牆腳看看。天啊！一大片九層塔正對著我微笑。

　　我立刻與烏節將它們分植，總共栽下六十餘棵。其中有兩株特大者，我將它摘下青葉嫩莖，當晚作成一鍋九層塔蛋酒湯。端上桌來，三個白人兩個黑人吃得鍋底朝天。吃完大家意猶未盡，黑人問我那是甚麼蔬菜？我打趣的告訴他們說是「Joy」，她偏起頭唸了好幾遍，然後才點點頭表示她已知道。

　　附近的台灣人知道我們有九層塔，這家要兩棵那人要兩株。不久，這被稱作台灣香菜的九層塔遍佈阿帕帕市。黑人白人都叫它「Joy」，沒想到一時的口譯，竟把九層塔改名換姓了。

　　返台那晚大家為我餞別，參桌上推滿各家的拿手好菜。仔細一看有九層塔炒蛋、九層塔三杯雞、九層塔剁碎的沾醬、九層塔蛋酒湯、九層塔乾燒魚、九層塔巨蟹、除白斬雞外幾乎全是九層塔料理，讓我吃得見塔倒胃。　　　【完】



PS.照片-九層塔-[網路植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