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公園
「耶穌與你同在!」Pierre對我說。
時間過得飛快,距離我學生時代的校外參觀已經快十年了。
記得高職的導師曾經告訴我們:「宜蘭運動公園的黑板樹,標齊對正的程度簡直就像是國慶閱兵。」
所以,早上我特別過來看看這些樹,接著,往羅東運動公園前進。我從四結福德廟的服務人員口中得知,宜蘭運動公園和羅東運動公園之間有一條腳踏車專用道。一位好心的媽媽騎機車帶我走捷徑,沒多久就到了河堤上的單車專用道。
這是旅程中第一次騎上這種道路,看著禁止機車和汽車的標誌,在這裡騎單車有種被尊重的感覺,還可以直接到達羅東運動公園唷!而且公園裡的設施藏著許多的創意,就連洗手間也不例外。
我騎著單車到處閒晃,蓋蓋紀念戳章,然後拿著口琴到公園裡最角落的樹蔭下,練習吹奏約半個小時。
十一點多,到販賣部附近找尋可以演奏的地方。咖啡店前,有位棕色頭髮的外國人正在募款幫助貧困的家庭,他的攤位上擺著五顏六色的汽球,旁邊的招牌上面寫著,「親愛的朋友您好:可否請您幫助我們以四十元(或以上)捐助來認購汽球一顆。」
我想到了金包里的李牧師講過的話,或許現在就是有人需要幫忙的時候。
於是,我用破破的英文將這個想法告訴Pierre。(其實,這個想法很簡單,只要把場子搞得熱鬧一點就行了。)我當著群眾吹奏口琴,有一票在附近的年輕人聽完之後,竟然給予熱烈的掌聲。如果有小朋友買他們做的手工氣球,我就順便免費吹首兒歌送給小朋友。
有位笑容非常甜美的小姐,贊助了一杯可樂。
音樂似乎有著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將人們之間的距離拉到最近。有些遊客會隨著口琴的節奏一起打拍子,有時候也會響起一些零零落落的同情掌聲。也許是大部分的民眾比較保守。總之,應該是我吹奏口琴的技巧還需要加強吧!(不過,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為了確保不會影響到肚子裡小寶寶的胎教,我一定會先徵求媽媽的意見,然後再繼續演奏。)
Pierre趁著空檔向我介紹站在隔壁的那位美麗動人的小姐,就是他心愛的女兒。沒幾句話的時間,他順手用汽球做了一頂藍色的帽子,上面附贈一隻紅色的汽球小熊,送給我。我將這個禮物戴在頭上,竟然變成小朋友眼中熱門的搶手貨,有些人還拉著父母來買汽球做的小熊,然後,大家顧著買各式各樣的汽球,我則硬著頭皮用英文幫忙翻譯小朋友所選的顏色及種類,Pierre則忙著做出小朋友喜歡的汽球造型。
忙到了十二點多,我才拿出金包里李牧師資助的愛心食物,吃了二條杏仁和一包越南來的香脆可口豆子。
Pierre的女兒問我:「你午餐吃什麼呢?」
「就是我剛才吃的食物。」
她以為我在開玩笑,然後說:「你可以和我們共進午餐。」
這世上沒有什麼話能夠令人如此感動!
Pierre用手機撥了電話給他的家人,吩咐他們多準備一份午餐,然後,我們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Pierre是加拿大人,他年輕時曾到處旅行,有時睡在公園或是接受陌生人的招待,直到有一天,他感覺到耶穌的存在,於是成了一位傳教士。他說:「許多的傳教士搭便車或是利用其他方式,甚至不帶錢去別的地區或是國家傳福音,我曾經去過十多個國家,而到台灣則是最近幾個月的事情。」
對他們來說,我的單車旅行好像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有一次,Pierre開著一台裡面備配日常生活所需的設備的巴士,載著他的家人橫越加拿大。
「你可考慮橫越加拿大!」Pierre給了我一個建議。
「騎單車嗎?」我問。
「如果騎單車的話,也許需要二至三個月。」
至於Pierre的女兒呢?去過十三個國家。姣好的外貌,有一半的中國血統,我忘了她的名字,但是,東方烏黑亮麗的長髮,搭著紅色的無袖上衣與黑色的裙子,看起來,比我們更具中國傳統風雅。她學過一年的中文,之前住在外雙溪,北京話說得很流利,還認識許多的中國字。我們聊到了自己的家庭,我有四位兄弟和一位妹妹,Pierre有七個小孩子,而且,他的老婆是位不會說中文的華僑。
剛才送午餐過來的一群女生就是Pierre的小孩,他們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非常溫暖的大家庭。
我突然想到了朋友曾經轉寄過來的一封電子郵件,於是在用餐之際與他們一起分享這個小故事。
What's family?
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圈之音:家,就是爸爸媽媽我愛你的總合。)
今天的午餐是兩片厚片土司夾著一個荷包蛋,另一道菜就是削了皮之後撒了點鹽巴的大黃瓜。而Pierre認為騎單車要花費許多的力氣,吩咐我要多吃一份荷包蛋土司,還贈送了幾塊素食3Q總統餅。
用餐完畢之後,Pierre想為我禱告。「禱告?」我未曾禱告過。他說:「沒有關係!」只要跟著他用英文一句接著一句唸,就可以了。雖然裡面參雜了許多聽都沒聽過的單字,但是,有人肯為一個陌生的單車騎士祈禱,這點就足以讓人覺得窩心。下午的人潮似乎少了一點,我對可以做出許多造型的汽球產生了興趣,Pierre當場就傳授如何用汽球做出小狗的技巧。
我則跟著他一個步驟接著一個步驟用手工完成了生平第一隻汽球小狗。
「最重要的是,這隻小狗不用吃東西。」他笑著說。跟他們在一起實在是非常快樂。可惜,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互相留下聯絡的方式與電子信箱,然後我告訴他們,「我回到家之後,一定會通知你們。」
Pierre的女兒說:「雖然你不是基督徒,但是你相信有愛,所以和我們是一樣的。」「耶穌與你同在!」Pierre對我說。即使不認識那位神,但是冥冥中似乎能感到有股力量在幫助我。
向他們揮手道別之後,我戴著Pierre送的小熊汽球帽,將做好的汽球小狗綁在行李旁,讓它隨風飄動,一起前往冬山河的親水公園。但是問題來了,除了宜蘭縣民之外,想進入親水公園參觀都要收費。
「如果幫忙做些事情、打工或是吹口琴給妳聽,可不可以讓我進去公園呢?」我試著說服收費站的小姐,因為她似乎覺得不帶錢出來旅行是在開玩笑。
最後,她左顧右盼,詳細地觀察了四周,叫我偷偷溜進去。
我竟然免費騎著單車從大門口進到公園裡,參觀熱鬧的二○○二年水域運動產業展。其實,主辦單位原本將這個活動安排在上個星期,但是,因為辛樂克颱風的影響而延期至九月二十一與二十二日中秋節的兩天假期。水域運動產業展和宜蘭縣國際名校划船邀請賽結合辦理,裡面的活動可以說是熱鬧滾滾,還有專人隨著音樂當場示範划舟的表演,而且,現在只要在公園裡的攤位集滿四個印章就可以參加抽獎。
抽獎、抽獎、抽獎……我的腦子瞬間就被這幾字占滿。
我奮力騎著單車在公園內尋找闖關遊戲蓋章的地點,集滿四個印章,接著往服務台報到,用左手抽到了一條浮潛專用的呼吸管。然後,我就遇見了服務台隔壁展示太陽能船的台大工程科學及海洋工程學系的一群年輕人。其中一位同學拿著礦泉水示意贊助,我接受他的好意並吹奏口琴和他們交流一下,想不到他們這幾位同學就用手互相搭著肩膀,隨著節奏左搖右擺。有位六十五年次,曾在大二那年騎單車環島的同學,將他的經驗與我分享。那次的單車環島,他遇到了一位靠走路旅行的日本人,但是台灣的天氣對日本人來說太熱了,所以日本人最後選擇了淑女車為旅行的交通工具。
本人謝謝他的淑女車建議之後說:「還是可以變速的登山車造型較為合適。」說到有關「造型」的話題,他們馬上推派出一位滿臉都是鬍鬚渣的學生當代表,並說:「這位走粗獷路線的同學,將來打算在鐵道上用手攔火車旅行。」遇上這群瘋狂的同學,讓我也感染了那種氣氛,頃刻之間充滿活力。
正當我們興高采烈地聊著天,突然有位年紀比較大的路人跑過來說:「啊!你不是剛才從休旅車上把腳踏車拿下來的那個人嗎?」「不是啦!我是開遊覽車來的那一位啦!」我用同樣的方法回應了他的玩笑。
這群同學很好相處,我還特別和他們合影留念,並接受了他們贈送的黃色頭巾,且告訴他們:「雖然我身上沒有帶一毛錢,但是,就算是遇到了必須賣掉身上所有物品才能解決的困難,即使那時候我的身上只剩下一條內褲,也不會把這個有紀念價值的頭巾賣掉。」
夠義氣吧!可惜,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在太陽下山前,我高舉著右手,揮別了這幾位可愛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