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生日的那天出發
朋友曾開玩笑說:「你就像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
是的,雖然我是個男人。但,這幾年,從眼睛張開到闔上,生活的片斷幾乎都是由工作所組成,沉迷在工作,藉由工作得到成就和滿足,在記憶中找尋不到主動規劃過的長途旅行,總覺得自己是連在自家附近都會迷失方向的路痴。所以呢,第一天就是要打破這個迷思,安排親自登門拜訪朋友的行程,順便泡茶聊天的輕鬆愉快單車行,晚上則預計在台北縣中和的同梯家落腳。
吃完媽媽煮的愛心早餐,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沒做。
這一趟旅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家,有些崎嶇難行的路段就連開著轎車通行都十分辛苦,更別說是騎著鐵馬翻山越嶺,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還是個謎。我走到了媽媽的面前,此時,要講的話似乎就卡在喉嚨裡,心臟如同全速運轉的馬達急遽將血液從腦袋裡抽離,一時動彈不得,在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才回過神,我想,有些話現在不說就好像永遠都沒有機會表達。有時,向自己的家人說內心話,竟然比向女生表白還困難。
我吞了幾次口水之後,才輕聲細語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脫口而出。「媽、媽、我、愛、妳。」
「圈圈,我也愛你。」老媽害羞地細聲回答著。
這種感覺無法用筆墨形容,但是我知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有一個避風港等著我回來。我將身上的零錢放到抽屜,把皮包裡所有的錢交給老媽,並告訴她,自己身上帶著金融卡,不用擔心。畢竟是老媽瞭解自己兒子的個性,也沒多說什麼,只交待路上要注意安全。
我跨出門,騎著載滿大包小包行囊的單車在熟悉的鄉間小路上馳騁,開始了第一天的行程。
首先,到離家裡最近的派出所打聲招呼,順便蓋戳章當紀念。裡面的員警很客氣,還主動補充說明,如果沿途遇上困難,只要打一一○尋求協助,電信局就會幫忙將電話轉到最近的派出所。
「嗯,員警業務繁忙,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動用到這方面的資源。」我在心底嘀咕。接著,到中壢市公所蓋鄉鎮護照的印章。「想不到,我們中壢竟然還有這種奇葩。」便民服務中心的阿姨對於騎著單車去環島旅行感到不可思議,還多蓋了一個附有日期的總收文章。「回來之後,還要到這裡複查。」她開玩笑時的語氣就像是學校裡的老師,假如沒有按時交作業,就要等著吃竹筍炒肉絲。我突然回想起要向一位住大園的朋友說聲再見,於是往西邊騎。
路上有位開著三噸半貨車的司機,竟然放慢速度示意要順道載我一程。這是旅途中第一次有人主動示意要幫忙,我謝謝了他的好意之後,繼續騎著單車前進。
俗話說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朋友還是老的好,子能除了閒聊幾句,還不忘送了幾瓶礦泉水讓我補充流失的水分。原本他想留我下來吃飯,但是為了在中午抵達桃園市的計畫,時間上並不允許。
桃園市公所服務台的義工十分熱情,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送了個豆沙月餅當禮物。這就是第一天的午餐。
下個行程,要找一位從高職就認識的同班同學。這位朋友,不但讀書認真而且成績優異,目前正於我們的母校任教。見面時,她高興地大叫我的名字,差點連屋頂都掀了起來。而且,她在我計劃送給朋友的十本環島紀念小冊上蓋了個人專用的導師印章,並且提前預訂了一本。
雖然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她還是順口問了:「吃飽沒?」「吃飽了、吃飽了!」我回答時的口氣,就像剛剛吃過豐盛的滿漢全席。黃瓜是新任的教師又要兼任導師,中午要和學生一起午休,公務繁忙,我不好意思逗留太久。我們在科館及黑松大道上照相留念,牽著單車邊走邊聊,之後才離開了學校。
今天的行程有點緊湊,在龜山鄉公所和樹林的濟安宮蓋鄉護照的印章,接著又要到新莊拜訪當兵時的學長。
阿凱打算在十一月結婚,還要負責管理工廠,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不過他還是抽空親自帶路。一看到學長,右手就好像回到部隊,自動舉手向他敬禮。到了工廠後,我就把單車停在門口,到辦公室吃點心。阿凱突然想到還有一位我許久不見的神祕人物,於是打電話聯絡了在附近開會的大頭。大頭也是我的學長,目前正在證券公司上班,前不久,他還把小朋友滿月時照片放在網路上,讓我們分享一下那種初為人父的喜悅。
時間過得還真快,沒想到我們已經退伍四年了。
聊著聊著,大頭說,現在有著家庭的責任和工作的壓力,反而覺得我能騎著單車旅行,去實踐一個夢想,真好!
天呀,看來失業還滿不錯的嘛!(請注意:這是危險動作,小朋友請勿模仿,叔叔是有練過的哦!)學長竟然開始羨慕起我。
不過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由於我帶著那幾份從網路下載的地圖不夠詳細,阿凱親手畫了張從新莊到板橋的地圖,大頭則騎著單車陪我到新莊文化中心蓋章。到了板橋,我卻在車水馬龍及人來人往的城市叢林裡迷路,藉著手機聯絡及路人的指點之下,順利地找到了老妹的教會,而我到達的時間,剛好就是熱騰騰的晚餐上桌的那一刻。
臨走時,老妹還特別拿了一盒鳳梨酥和營養健康的蔬菜餅乾讓我帶上路。
幸運之神似乎也特別照顧我,順利地在大雨傾盆而下的前五分鐘到達了中和的同梯家門口。偉榮說:「附近的治安不好,就連掛在門外的抹布,有時也會不翼而飛,如果單車放在樓梯間的話,可能要有徒步環島的心理準備。」依照他的經驗法則來判斷,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鐵馬搬到五樓。
問題是他家沒有電梯。
於是,我們兩個人只好合力將總重約三十五公斤的行囊及單車扛到了五樓。
門一開,竟然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小白和豆仔,原來,這兩位同梯,下了班之後特別「順道」從中壢市繞到中和市來見個面。
想當初,我們分發部隊的時候,剛好遇到下基地的演訓,許多的菜鳥都被編入同一個連隊,所以這群服役時的軍中同袍,互相都有著一份難以割捨的革命情感。
嗯,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剛才我在搬東西的時候,你們人在哪裡?」「哦!我們是為了要給你一個驚喜。」
ㄘㄟ ˊ!
開玩笑歸開玩笑,因為工作的緣故,大家見面的機會少了許多,趁著這次難得聚在一起的機會,吃著大嫂煮的豐盛宵夜,天南地北聊到十一點多,彷彿我明天就要派到最前線去作戰。說不定,明天出發時真的會有士兵在門口吹著號角。或者是,我真的該去睡覺了,這種情形在夢裡似乎比較容易見到……時間也不早了,小白說,等我回來之後再好好慶祝一番,然後才開車和豆仔回中壢。
我洗了個熱水澡,在偉榮家的客房裡睡覺,在闔上眼之前,自己還躲在棉被裡為了此次的計畫偷笑了幾聲。
「哈、哈、哈,沒人曉得我身上沒帶半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