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4 10:32:13(砂子)

再見熊鈴谷

當時熊鈴谷住戶不多,但左鄰右舍無一不公認他們的恩愛情深/儘管最近距離的緊鄰,相距也常以公里為計算單位。

 小倆口常常帶了吊床,工作累了就在樹林裡睡覺,開心就躍入湖裡裸泳,整座大山大樹林都沒有人,當然隨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往往他們在小湖裡戲水,在水中作愛……。
 「等等,這會不會吹噓過甚了」,我插了嘴:「你是不是信口開河?」,兩人在水裡頭的私密事,其他人怎曉得?
 「有所本!有所本!我沒有一句吹牛的。」哈維爾笑著為我倒上一杯殷紅色的酒。
再見熊鈴谷
刊登於今天的中華日報副刊
謝謝詩人主編曉頤慧賞
 半年前首次來熊鈴谷為出塵美景驚艷不已,當我戀戀不捨告辭友人離開這個如夢幻之不真實的地方時,友人語重心長的說:「喜歡這裡就隨時來小住幾天吧!而且你這麼喜歡聽故事,改天一定要來和哈維爾聊聊。」
 「哈維爾是誰?」
 「我的鄰居,熊鈴谷的最早遷入者之一。」好友說:「他的故事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衝著這一句話,於是我又一次來到了熊鈴谷。
 雖然時不時就想起熊鈴谷也一直想儘快再去,奈何一旦回到「人間」,我立刻又被排山倒海的雜事重重纏繞而脫身不得,真正收拾好身心,整理好行李再出發,竟已半年過去,從早春一拖就拖到了深秋。
 心中盤算的是這一回肯定熟門熟路,不再擔心跑錯路,但是我錯了,離開主要公路越遠便越覺陌生,真沒想到春秋兩個季節的變化,景觀完全判若兩地。
 一方面深怕跑錯路口,一方面也是貪戀沿途美色,我捨不得踩油門,把車速放到了最低,原定下午兩點扺達,竟拖到三點半才到朋友的家。
 朋友說,哈維爾恭候已久,說完便上了我的車指引我繼續前行。十多分鐘之後,我們來到哈維爾的家,老天,這還是鄰居啊,至少不知幾公里路了。哈維爾的家大大的白牆,只木構部位刷成海藍色,在森林中算是搶眼。而裡頭則是粗獷的農莊風格,石砌壁爐一路延伸到天花板,壁爐正上方鑲了一個狼頭標本,玻珀色的雙眼栩栩如生。沙發則非常寬大舒適,客廳至少可以坐上二十個人。這使我有點兒好奇:住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地方,何以須要這麼大的客廳,後來方知他家人丁旺盛,人口不少,家居生活熱鬧。
 「我第一個要先跟你講的故事是瑪燕的事。」他仿佛為了講這個故事而期待已久了。
 以下便是瑪燕的故事。
 瑪燕和年輕的新婚丈夫來到熊鈴谷便認真打造他們的家,伐木、墾地、植栽、整建房舍,幾乎天天忙碌不堪。但兩人都身材強健,用不完的精力彷彿永遠也不知疲憊。
 當時熊鈴谷住戶不多,但左鄰右舍無一不公認他們的恩愛情深/儘管最近距離的緊鄰,相距也常以公里為計算單位。
 小倆口常常帶了吊床,工作累了就在樹林裡睡覺,開心就躍入湖裡裸泳,整座大山大樹林都沒有人,當然隨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往往他們在小湖裡戲水,在水中作愛……。
 「等等,這會不會吹噓過甚了」,我插了嘴:「你是不是信口開河?」,兩人在水裡頭的私密事,其他人怎曉得?
 「有所本!有所本!我沒有一句吹牛的。」哈維爾笑著為我倒上一杯殷紅色的酒。陪我來的好友還來不及制止我便舉杯喝了大大一口,唉呀!瞬間烈火入喉,我的天啊看似水果酒,竟是如此爆炸性的濃烈。
 哈維爾哈哈大笑,我的老友則在安慰:「沒關係,沒關係!這酒只是入口嚇人,不礙事的。
 我覺得我的額上一下子已經汗珠如豆般滲出。
 但說也奇怪,入口嗆死人的辣,嚥下肚時卻也平順,不灼不燒,反而有一種水果似的微甜回甘。
 好友說,熊鈴谷每一戶人家都有獨門的自釀美酒,各有風味,改天他帶我一家一家去拜訪試飲,至於哈維爾家的酒,那是赫赫有名的熊鈴之酒,稱得上無人能及。
 聊了一小段酒話之後,哈維爾方得以繼續他的故事。他特別強調,他說的都是瑪燕親口告訴他的。
 瑪燕和老公進入森林大多兩人同行,為了防身,他們帶著一把槍,一枝長矛,這山裡幾乎什麼都有,防身是必要的。
 偶而雙方分開各忙各的,距離也不會離得太遠,為的是彼此有個照應。
 出事那天,兩人相距也不遠,大約只有一到兩百公尺。
 瑪燕老公把獵槍交給她用,自己攜的是一把雙刃都鋒利極了的長茅。
邱傑突然之間,瑪燕看到有狼出現了,不只一頭,至少有兩頭或更多,牠們正朝她老公方向而去。突然之間,瑪燕看到有狼出現了,不只一頭,至少有兩頭或更多,牠們正朝她老公方向而去。
突然之間,瑪燕看到有狼出現了,不只一頭,至少有兩頭或更多,牠們正朝她老公方向而去。
 狼是群棲群聚的動物,只要看到一頭兩頭肯定便是成群出動,狼性狡滑,集體狩獵無聲無息,逼近獵物時分進合擊,雖然牠們很少有朝著人攻擊的紀錄,但也未必就不會攻擊,瑪燕心中不祥感昇起,趕快拿起獵槍朝老公方向奔跑而去,但似乎已經慢了一步,只聽一聲狼嚎,接著傳出老公的慘叫聲。
 老公!瑪燕看到至少有四五頭狼衝向她先生,她驚呼也驚覺五十公尺以上的距離,衝得再快也來不及上前搭救,本能的端槍、瞄準!
 槍管指著的是正在狂咬她先生喉部的為首一頭身型巨大的狼。
 棒!一聲,或許是棒棒兩聲齊響,體型最碩偉的一頭和牠旁邊的另一頭雙雙應聲倒下,鮮血自牠們的頭頂噴出。
 其他的四頭或五頭群狼立刻四散奔逃。
 她趕上去,老公的右胳臂一整條被扯下來了,顯然他為了謢住咽喉要害徒手摒擋惡狼利牙。
 她來不及思索分明只放了一槍怎會造成兩頭狼同時被命中,先直接把老公揹上肩,大步朝自己的家狂奔。
 結局是遺憾的,深山無醫者,老公終究失去了右臂。在衝奔回家的時候,瑪燕突然發現小徑上一只皮革小囊,她依稀記得曾聽說這皮革囊的來歷,略一弓身,用長茅叉起帶了回家,在替老公清理傷口時才想起這小囊裡盛的是印地安傳統草藥,正是止血神藥,老公雖然失去了胳臂,幸運的是傷口很快止住血,挽回了一命。
就這樣一包草藥,使她繼續回想那個群狼圍攻的場景,她確定開了一槍,而當場卻死了兩頭狼,顯然同一時間有人即時伸出了援手,以無比精準槍法擊殺了另一頭,而後悄悄離去了,還在道旁留下了一包神奇的傳統藥草。
沒有見到其人,卻可以百分百的確定來者何人,傳說中的熊鈴谷老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印地安老前輩出現了。以前這只是傳說,而現在終於印證為事實。
瑪燕的老公失去了一臂卻豪氣不減,休養兩個多月後即回到山林,依然活躍於熊鈴谷,只歎造化弄人,一年之後他進入山林採蜜,誤闖了黑熊家族的警戒圈慘遭熊吻而死,瑪燕是在聽到連串槍響之後緊急趕到,奔往血跡斑斑的現場時他已氣絕。從現場慘不忍睹的場面來看,至少有一頭大熊,和多頭中等體型的熊。
 瑪燕把亡夫葬於遇襲之處一個小土丘上,這麼做代表著她的宣誓:她無畏無懼,她不會就此離開熊鈴谷。此後她真的以一己之力,照護著三位失去父親的幼兒,讓他們在熊鈴谷長大成人。
 老公遇襲當天並未帶槍出門,事實上成了獨臂人之後也不便操作長槍而總是攜帶一把鋒利的短刀,所以,槍響出自何人已成不解之謎。她思索猜測,認為唯一可能的原因仍是那位神秘的印地安老者試圖出手相救而放槍,印地安人一向不獵殺帶著幼獸的母獸,或許是他故意射偏,或是對空鳴槍,用意只想嚇跑母熊,拯救被撲倒的男人,但最後熊是被轟跑了,終究瑪燕的老公還是命喪熊口之下,沒有救到。
處理完老公後事,瑪燕不時帶著槍回到山林埋伏,熊一直未再來。而一年前的兩頭狼她能做的只有把最壯碩那一頭剝製成為標本,另一頭拋在樹林裡任鳥獸爭食。
 這故事聽得我怵目驚心,簡直無以相信,但壁爐正上方那頭狼頭標本,顯示了似是刻意不加掩飾的腦心一個洞孔,不能不讓我信其為真。
 瑪燕這位傳奇的女士可惜我已無緣一見,哈維爾說她堅強而且樂觀的和子女們生活在熊鈴谷,成了熊鈴谷人人尊敬的女中豪傑,活到九十七歲才離世。
 我這才注意到大客廳的牆上有一位眼神祥和中帶著威銳的女士的畫像,旁邊另還掛著一位看來非常年輕而英俊的青年的泛黃照片。
 哈維爾是他們最小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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