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25 22:16:04(砂子)

生死




2月22日中華日報副刊

刊出了一篇名叫生死的作品
讀完,頗有共鳴
再一個仔細,原來作者是我
寫下就將之遺忘的我,越來越漫不經心了⋯⋯

 一座小小園,寫滿了植物的生死故事。

 天天都有新的種子在某一個角落發了芽,一株小苗悄悄成長,也天天都有植物悄然死去,有的是得不到陽光而死,有的是得不到水份而死,或是死於病蟲之害,死於割草機,死於徒手拔除砍除。

 草坪上生死故事最是慘烈。同樣是草,選擇性的被拔除,咸豐草是第一個非拔不可的對象,因為繁殖太快也太野,不拔草皮就毀了。昭和草和一些可供入菜的草則列為可拔可不拔之間,春天它們長得嫩,下鍋正宜,所以保護著,時時提供野菜的種類。秋冬季節它們老了硬了無法入菜,就「基於維護草皮的平整美觀」而拔了。由於草坪旁邊有許多大樹,苦棟、烏桕、欒樹、紫薇…,各種植物有各種種子透過自然墜落、鳥雀取食或排遺等不同途徑散播而萌發,這些小苗小樹自然也列在非拔不可的名單。

 無論用割草機割草或是徒手拔草,在工作進行的當下,總得迅速判定留誰除誰,於是我成了一個判官兼劊子手。一面除,一面想像植物的心聲,彷若聽到它們無限的怨懟:平平一樣都是植物,就鎖定我們,拔我們拔得一株也不剩,主人啊,我們犯有何錯?

 沒有犯錯。我心虛至極,也明白至極,它們完全沒有錯。錯的只是人。

 人定出了美醜的標準,將植物分出了美與醜,貴與賤,存其美,除其醜,珍惜其貴,淘汰其賤。人以某些標準標定,然後彼此追隨、仿傚,這些標定,決定了植物的生死大事。

 但是植物其實並未降服於人,因此有所謂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說法。割草機割過沒多久它們又長長了,跪姿蹲姿坐姿耗盡時間和體力去拔除非拔不可的「野草」,絕不可能一勞永逸,一回頭它們又冒出來了,這是永無止境的工,這也代表了老天爺對待植物還是公平的。

 有時偶然看到一年前、兩年前或是十年八年前的照片,驚奇一呼:嘿!這兒曾經長有一株芭樂樹呀?那棵開出非常漂亮的花的山茶後來究竟怎麼死的?這一邊,曾經有過七八個品種的玫瑰,現在只剩一兩種一兩株…

 在我們的不知不覺間,植物已然歷經多少生死輪迴。

 但它們是生死大事,可非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