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搓湯圓？還是明天晚上？砂子忽然問我。

　明天啊，明天才冬至啊。我不假思索就答，但再想一下，明天晚上搓湯圓的話，明天早上不就沒湯圓拜祖先了？不對，搓湯圓一定要是在冬至前夕搓才對。

　於是冬至前夕，就回了老家，一直候到家蓉家萱姐妹倆下了課，再上完鋼琴課才開始搓湯圓。但家蓉還是太忙了，因而只有阿萱參加，我和砂子和她三人，搓出三盤來。

　這是砂子堅持的事，過年蒸年糕，端午包粽子，清明做草仔糕，聖誕節點起聖誕燈…，該做的事少不了。不是老古板，而是圖個過年過節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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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著兩盤明天煮，晚上先讓一盤下了水，這是一種變通，記得從前阿公還在時，是容不得晚輩如此造次的，總得拜過神明，拜過祖先，「凡人」之輩才能動碗筷，那真急壞了孩子們，難得一頓好料耶。

　真好吃啊！就只是糖水煮湯圓，竟吃得好有味道，難道是年紀大了，吃什麼都好吃？不是吧，應是心情難得比較平靜些，精神難得比較不緊繃些，放慢了來享用，就得著了真滋味吧。

　忽然憶起了兒時，一面吃湯圓，一面聽著大人講些關於年歲的事，冬至在歲尾，吃完冬至湯圓，民俗說法是就此多添一歲，因而帶著感傷的戲謔：啊，又多一歲啦，乾脆還是不要吃這一碗好啦…

　不吃湯圓當然不可能讓歲數停止下來。只是小時怎曉得年紀多添一歲會有什麼不好呢？原來恭喜恭喜，你多增加一歲了的真義是慘囉慘囉，人生之旅又將少掉一年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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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今晚這一碗下了肚，我就又「大」了一歲啦。

　那麼，我究竟該不該吃下這一碗呢？

　結果是第一口就吃得好開心，立刻忘了歲數，咕嚕咕嚕就吃完了一整碗。不行啊，昨天才看了最新的檢驗報告，醫師雖然忠告我晚餐多少還是得吃一點，但我自己總得自知節制，湯圓是忌口之物，尤其晚上吃更是要不得，心裡是十分明白的，手卻沒停下再杓一碗的衝動，就小半碗吧，小半碗是五粒或八粒呢？還是十粒？居然站在桌前，認真又矛盾的和自己計較起來。

　果真還是愛吃湯圓又怕吃湯圓啊。

　只是，怕的不是歲數的問題。怕的是愛湯圓太多。

　再好，也不能愛太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