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蘭一家餐廳用餐時，看到了店家陳列的許多碗盤，「古代人家」使用的碗盤。

　許多人把三四十歲的樹叫做老樹，今天去修電腦和店家聊起，十幾年前使用的電腦現在算得上是骨董了，所以老東西的定義蠻亂的。那天在這餐廳裡看到的碗盤，我小時用過，少年時賣過出租過，如今這些型狀的東西從實際生活中退離，被供在櫥窗展示，小朋友們一看就脫口而出：這是古代人家使用的啦。

　幾時我變成古代人了？

　童年時的農村生活，使用的正是這一類餐具。

　家裡開過家庭五金，賣鍋碗瓢盆很正常，四十年前賣的這一型制，大多粗陶簡繪，等到「大同細瓷」出現在我們店裡貨架上時，已是教人驚艷之極品了。

　餐具用以使用，用以販售都是正常，用在出租，就罕見啦。我們的店裡除賣餐具，有很多年還兼做餐具出租生意。那是由於小店就開在空軍機場旁邊，軍人是我們重要的顧客，部隊常有逢年過節辦桌慶祝的事，這時就有了大量碗盤需求，我們就準備了各種不同的大碗、大盤、汽水杯、酒杯、湯匙、小碟等物以供部隊租用。有些單位用完準時歸還，還用清水清洗過，我們直接點收即可存置，有些部隊懶散，杯盤狼籍滿團油膩直接車了回來，甚至缺角破損，我們得為收拾善後搞得好不辛苦，尤其是冬天，冷水洗髒透了油透了的碗盤，怎麼也洗不乾淨，雙手更是凍得受不了，但為了賺一點租金，還巴不得生意天天上門。

　當古老樣式的碗盤不再是使用品而是展示品時，我們堆積如山的碗盤恰好也完全在我們的視線週遭消失。此刻盯著展示櫃從容欣賞，方瞧出了其中真滋味：呵，用筆何等簡潔，勾勒何等粗獷，著色何等大膽，呵！美啊！

　果真是一筆一筆畫上去的「純手繪」之物。彩繪師想必從早畫到晚，勾一隻蝦子，畫一座山，都是老熟的三筆兩筆，一天得畫上幾十幾百幾千隻蝦子，幾千座大山大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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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年前我曾在齋明寺附近一處竹林下，尋得一個人家丟棄的碗，殘缺了一角，我將之攜回，洗淨，供在我家大廳的壁櫥上寶貝得不得了。它本身一文不值，卻讓我時時想起昔時使用這樣餐具的年代。它是我心目中的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