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所學校集合一群喜歡畫畫的老師來上我的美術課，課程包括素描、壓克力、水彩、石頭彩繪和創意陶板等項目，第一次見面時我先探探路：在座有沒有專業的畫家？業餘的畫家？或是立志想當畫家的？

　台下出現各種不同的答覆，其中一位老師說她鑽研的是藝術的理論和研究，提筆作畫這方面還蠻生疏的。我一聽研究兩個字就頭大起來，這於我而言完全是百分百的陌生，我完全無法理解我任性肆意一筆揮灑下去，旁人會如何解讀。

　那天我準備了一段powerpoint，裡頭正好有一幅我極為喜歡卻被偷了的「獨釣竹圍港」，我問他們，這畫與實際上的竹圍港最大的差異在那兒呢？

　真正的竹圍遊艇碼頭，一株矮小的植物也無，而我卻在畫中給了這港一棵濃密枝葉的大樹。研究我的人將如何推敲箇中原由啊？最有可能的解釋無非這位畫家熱愛大自然，非常喜歡樹木，所以給了了無綠意的竹圍港一棵大樹…云云。

　事實上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其實是我的毛筆沾上了過多的墨汁，掠過畫紙時波一聲墨汁迎空而落，而這時我的作品已完成十之八九，毀之可惜，就略加一番勾勒，把一團墨漬畫成了一株大大的樹。

　所以，研究也只不過是隔靴搔癢吧，至少對我這個一直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而言，研究起來必定是非常辛苦的事。

　這是我對有志於美術研究的人感到特別尊敬的地方，他們做的絕對是事倍功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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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們試了炭筆素描，校園裡多的是花草樹木，我請他們找一片喜歡的葉子回來當模特兒，一堂課就畫這一片葉子。我告訴他們畫好素描的秘密就是不要用腦筋去思考，直接以眼睛指揮手指頭，眼裡看見的是什麼就畫什麼，不要一心想著像或不像之類沒必要的東西。

　於是課堂裡出現了這樣的對話：你看，你太認真去用腦筋了，腦袋裡一心想著葉子上長著葉脈，所以就把葉脈畫出來了，可是你坐在這個角度看你的葉子，葉上那看得到葉脈啊？你看旁邊這位老師，人家就是不用腦筋，畫得多好，畫出完全正確的畫面來了…

　或許也只我一個怪咖教人家畫畫千萬不要用腦筋吧，可是，畫素描時如果儘可能拋棄心中定見，眼見為憑，只畫出眼中所見，的確是可以省卻許多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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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快的三個小時很快結束了，好幾位老師詢問我，我私下有開班嗎？我可以不可以到他們的學校專教素描？哈哈哈，開班已是許久許久以前的事了，一切隨緣吧，當因緣俱足，或許又開起班來了。至於素描，今天不是教過了嗎？有興趣的話就拿根炭筆，自己悶著頭一直一直畫下去，那還要旁人再教？

　這是一個美麗的三小時之約。下次再見，明年的事了。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