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對面的陳先生家串門子，看到了陳家大門邊邊一株「生命的奇蹟」，大大驚奇，難道植物也有耳朵、眼睛和行動的能力嗎？

　這是一株苦楝樹，野生的，長在一大叢竹子邊。

　本來樹榦生長的方向是朝著竹叢那一邊的，長了一截，「看」見了竹叢厚實有如鐵幕，發現再也過不去了，就改個方向朝後方長，這一改，整整改了一百八十度，等於是回了頭。

　就這樣彎彎曲曲的尋找著生命的出口，使它長得有如一條巨龍擺尾，形狀奇特，也見證了生命自有出口可尋的道理。

　站在樹前，佇立良久，思索著人如不知變通，豈不是連植物都不如？

　順便看了那一長排櫻花樹，那是一個月前和我們同時種下去的，我們白石農莊種了十一株，他這兒種了十二株。他所種的，只剩一株枝頭還沒消息，其他都已冒出許多新葉新芽，而我們的十一株，豈今還有兩株仍在睡覺，「不知東方之既白」。同一批公部門雇工沿著大池塘堤下栽種的，冒芽長葉的約有七成。

　雖然這樣的成績已然可觀，卻也教人費解：同一個苗圃同一批工人前往移植，同一雙手用同一個方法栽種，為什麼有的長得這麼精彩，生命力這麼旺盛？有的就任憑和風日麗，依然昏睡沉沉？這裡頭究竟是栽植者有那一個環結那一個動作出了錯？還是出在植物本身，有的努力尋求生命的契機，不放過任何存活的機會，而且在最困難的被斷根、被運送、裸著根系被曝曬多時，移住全新的環境後又面臨了諸多適應的艱苦難題，卻能抓緊了一個氣候放暖，水份足夠的時機，往下紮根，往上長芽，有的則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終至錯過了成長的機會，最後化為一根枯枝隨塵土而去？

　植物，是不會說話的動物。這句話不知是誰說的，我蠻相信事實確是如此，甚至我還覺得植物也會說話，只惜人們聽不懂。

　住在農莊，和植物相處的時間遠遠多過和動物相處的時間，和鳥類魚類爬蟲類節肢類種種動物相處的時間，又遠遠多過和人類相處的時間，我真希望有一天我終能聽見植物的聲音，了解植物的語言，那我必然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