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埔心家的養的雞
 

絕唱

 　教師節的下午，一位非常忙碌的Ｌ老師，還是抽了空，給我們送了一對金雞來。

　之前我們有過至少兩個月的「猶豫期」，再三討論，該不該接受她的好意。

　砂子的想法很浪漫：農場，總得有些動物啊。公雞母雞帶著一大群小雞在草地裡跑，多美麗的畫面啊…

　我的想法很現實：農場裡有蛇，尤其是有眼鏡蛇、雨傘節這類的毒蛇，養雞讓人養得提心吊膽。何況我們老是得四處跑，即使是喜歡棲在樹上，喜歡四處飛的金雞，畢竟還是雞，是雞總得有人照顧的…

　最後，浪漫壓倒理性，我們還是接受了。

 ＊

　砂子讓雞住在沒有毒蛇危害的大園老家來。後院雖小，一座院子，對雞來說，也夠大了。既然喜歡住樹上，後院的樹好多，大可住得痛快。

　她替牠們佈置了地面的家，倒給牠們我們吃的花東香米飯，和一些青菜，和一些麵。怕牠們「雞畢竟是雞」，因而還是買了雞飼料讓牠們能多一種選擇。

　第一晚之後：哇！母雞不見了。

　四處搜尋，遍尋無著，只剩這跑了老婆的笨公雞，呆若木雞，若有所失。

　隔兩天，嘿！回來了。

　但回來一下下，又不見了。我們後院有四五尺高的竹籬笆，這傢伙不安於家咧。

　如此來而復去，去而復返，自在極了。

　母雞自在，公雞可不自在，因為一大早就會喔喔啼。

　雞啼，很正常呀！住鄉下圖的是雞犬相聞的田園樂趣，現代人難得有雞啼可聽，但於我們有如天籟的聲音，有些人可不適應。他們喜歡聽的是電視成天喧天價響，車馬喧囂也很能接受，甚至我們大園人獨享的飛機日夜隆隆聲也無所謂，一隻可愛的小公雞的聲音，竟然抗起議來。沒直接抗他們的議，而是找了鄰人婉轉的傳達他們的「忍無可忍」。

　唉，這沒得說的。只得再把牠們載回有毒蛇的地方來。

 ＊

　這一回由我替牠們佈置新家了。

　鐵皮屋農舍右前側保留了一個小小樹林，土地公公先前幫我們種的苦楝、桑、野桐、烏臼長得好高了，形成一片綠蔭。林下我們後來選擇性植栽的茂谷柑、葡萄柚、檸檬、十幾株桂樹、大王仙丹、樹蘭、楓、楊梅、肉桂、大王椰…在原生樹哥樹姐屏障環護下也都長得都非常好，今年葡萄柚還長出一大顆來，仙丹也首次開了花。

　網可防蛇。拖過來一面高爾夫練習場的大大的網，密密織出一個安全、通風、充滿林園之美的新家，就把牠們放生進去了。

　似乎還真喜歡這環境咧。

　只是，三小時後，哇，母雞又不見了。如此密網織就的家，網高逾七八尺，居然還是給牠飛了。

　那晚，公雞一定很難過吧。迫不及待一大早看看公雞，嘿，原來金雞不只棲樹，還愛上網。七八尺高的網，牠就穩穩棲在網緣上頭。

　公雞啼聲美如天籟。啼著啼著，柔情呼喚了三天，母雞回來了。

 ＊

　忙碌的一天結束，我們回到農莊。孩子們今天來農莊玩了一整天，看見了我們，愁雲慘霧的表情相迎。

　公雞被野狗咬死了。

　哇！

　母雞嚇跑了。

　唉！

　急忙奔過去。只見小小樹林下不見兩隻神仙伴侶，多了個小小土堆，上頭豎了塊二丁掛權充墓碑。

　林野漫漫，不見母雞何在。想必就此遁入森林，化為野雞。

　隔兩天後，居然還發生盗墓事件，小土堆被扒開，旁邊散留幾片羽毛。

　而我的網，看來依然密密織就，沒有一點破洞殘損。

 ＊

　把雞從大園老家迎回農莊後，我們聽了好幾天雞啼。

　如今，成了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