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查完一個基金會的上年度決算和今年度預算，也看完細心製作的Powerpoint簡報，在我準備離去時，和一位董事聊了一下，我告訴他：從簡報裡看到我們的基金會執行人員的工作態度蠻溫柔的，讓我十分歡喜。

　從那裡看得到溫柔呢？從執行長去慰問、訪視個案時，工作人員拍攝的照片陰陰暗暗的，連臉都看不清楚，傳達出一個訊息：此時，工作人員刻意關掉了相機上的閃光燈。

　簡報裡許多照片即使在室內拍攝都亮如白晝，新一代的數位相機，光線不足會自動啟用閃光燈，除非刻意，否則還真不容易拍出暗灰灰的照片。

　表揚時，合影留念時，各種開心的場合時，儘管開啟閃光燈，讓整張畫面塞滿的都是開心的笑容，但是，去到「案主」的家，無論是探訪、慰問、送米送糧、寒天送被送炭，能不用閃光燈最好，因為沒有人喜歡在接受慰問或救助時還面對鏡頭開心自在笑嘻嘻。工作人員為了留檔案、寫結案報告，非照相不可，現場拍照無法避免，難得是體貼的關了閃光燈，大大減少了受助者的不快。小小一個動作，代表的正是貼心、同理心，真好。

　或許曾長期在新聞媒體工作，不知不覺養成了這樣的觀察能力。同樣是社會福利團體，我就曾為了一個不快樂的場景，幾乎當場拂袖而去，事實上我也從那以後便辭去了教席，不再在那個團體執教了。

　那是該團體一項非常盛大的公開活動，活動中有一個重點，表揚好幾種競賽中勝出的各級學生。

　我注意到的是該團體的最高領導人，一位穿著唐裝，身材肥胖，被尊稱為上師的人，由他主持頒獎。每一組得獎人分別從他手中接獲獎狀、獎品之後都由台下工作人員及得獎人家屬拍攝合照留念，結果，我看到那位「上師」一頒完獎，便直接走到正中央位置接受拍照，其中有幾組得獎者或許年紀太小，或許經驗不豐，不知「禮讓」中央位置給上師，只見上師直接走到正中央，動作粗魯的直接把排得整齊的得獎人推向兩旁，自己便大剌剌站了進去。

　頒獎人在合照時非站中間嗎？或許這是基於習慣，或許這是基於禮貌，說來也無可厚非，但無論如何，他站中央位置，多少也應該有一點謙卑心，或是輕聲提醒一下成排的得獎人稍稍讓他一讓，或者由工作人員來協助為他騰出一個中央位置，像那樣粗魯的出手去排開人牆，讓自己擠進中央位置的作法讓我大大吃了一驚：原來，所謂上師，竟然平凡如此。

　探訪貧弱也好，主持頒獎也好，基本上似乎都是一種上下之間的授與和接納行為，授者和受者之間位階不同，此刻授者是一幅高高在上的嘴臉，或是一種謙卑自抑的禮儀言行，暴露的是自己的真正涵養和人生態度，豈可不慎？關掉閃光燈，小小一個動作，尊重了別人，也得到了感激和尊敬。人生，有時是須要更多的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