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愛樹的男人

　校園巡迴講座進行到二十二場中的第四場，覺得越來越有趣了，除了在講堂中和孩子們的熱烈互動，還有更多的附加收獲。例如，第一次和同是兒童文學協會創會會員的彭雲嬌校長見面長談，發現她是三義人，三義，我那篇三義遇虹的場景所在地，聽她細述讀後的悸動，那真是一種濃濃故鄉情的真心情。在內壢高中遇到多年好友陳聰溪主任，聽他如何以最香濃的咖啡誘引學生們多多流連於圖書館；在寸土寸金，「人口密度」可能居全球之冠的育達校園，驚艷於幾株長髯老榕，飄逸有如神仙；而今天，遇到了一位比我還愛樹的男人，那便是龜山自強國小的陳禮光校長，我們一見如故，談起樹的好，真是手舞足蹈，忘了一切。

　自強國小很特殊，校園有四分之三（不知有沒有記錯）是山，而且是拔地而起的陡峭的山，毗連在不算寬敞的平地校區旁。由於平地有限，只得把校舍向上發展，充分利用。校園裡沒有操場，運動場司令台前只有一條筆直的跑道。

　除了建築物，平地校園裡所有的地方幾乎都鋪著草皮，種滿花木。

　講座一完，陳校長迫不及待帶我和內人往山區校園登山而去，登山步道工程剛告一段落，還沒驗收，我們夫妻做了唐突的工地入侵者。步道蜿蜒，小亭三兩座，都小心閃避著原來生長在山上的綠色朋友們。在山上建一些便利師生教學、觀察、欣賞、享用的必要工程，陳校長真是好生爭扎，深怕一個閃失，傷了任何一花一樹。

　行走在山上校園，陳校長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兒有一棵柚子，那兒有一棵毛柿，那兒是一些珍貴的多種品種的楠木，還有，那兒有一個老鷹的巢，一對老鷹夫婦，兩年只產一隻小鷹，那老鷹夫婦在空中教育小鷹學飛的慈愛與認真，讓人無法相信牠們是空中惡煞，小鷹對雙親的呼應聲，則美如天籟，嬌如乳娃，動人心扉！

　擁有一座山本是幸福已極，陳校長卻並不滿足，南北奔波尋尋覓覓，這兒種二十四株什麼，那兒種十二株什麼，再一轉角，是三十二株這個、四十八株那個，哇，樹的種類多而不雜，珍品也多，某些樹種，實在不宜寫出來，身價貴極了呢。

　神奇的是，學校經費少，陳校長卻總能一株一株把它們變出來。鄰近公路拓寬，路旁老樹統統遷來了，鄰近學校增建，無處容身的老樹也來了，「每年他們的老師學生都會來探親，看看老朋友，這也是讓我們兩個學校的情感交流的最佳媒介！」還有更有趣的事，陳校長不會嚼檳榔，為了樹，連續六次不辭路遠帶著檳榔迢迢而往，拜會國內以愛樹知名的小美冰淇淋老闆，終於以誠心誠意感動了董事長，Ａ到了董事長庭園中一棵珍貴的老茄苳。這棵茄苳，樹榦中空可容一人，生機勃勃，不但是校園之寶，也名列全縣老樹排行榜了。

　樹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愛台灣，從愛台灣的樹開始；愛人生，愛眾生，從樹開始。…兩個加起來將近一百二十歲的中古老男人，就這樣眉飛色舞的一直談著，彷彿五十年不見的老朋友，。


　今天的講堂裡頭，當我準備打開我那篇導讀李淳陽昆蟲記的Ｐowerpoint檔「有情萬物無情□」，照例先問一下小朋友們：你們愛蟲蟲嗎？和許多看過這個檔，被問過相同問題的大朋友小朋友們大大不同的是，台下居然齊聲傳來：愛！影像裡的毛毛蟲和諸種蟲蟲，不但人人看開心，而且大部份都叫得出正確的名字，這可真稀奇得很，講完才有機會和校長長聊，也終於見識到了：有什麼校長，會有什麼樣的學生，誠非虛言。

　「校長，謝謝您保護著我們的校園，我真想再看一看那條蛇。我希望長大以後也能和您一樣，做一個最有愛心的好校長。」

　這是陳校長今年教師節收到的許多卡片之一，這一張大部份都以注音符號寫出來的小小卡片，被他放在口袋裡，我也可以感受到卡片裡的濃濃真情。

　一切善美因緣，因樹而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