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30 21:28:34(砂子)

公園


 
 
這個公園最近花了很多錢進行改建,砍掉許多大樹,鋪上許多水泥,一下子變得明朗多多,據說這是為了減少裡頭藏污納垢的現象。
 我在公園邊的一座藝術館裡開畫展,這使我有機會三不五時進到公園裡繞繞,我才發現,這還真正是藏污納垢之處。砍了那麼多樹,引進了那麼多陽光都還如此,以前濃陰蔽空、處處死角的時候,真讓人無法想像了。
 整座公園裡幾乎都是兩種人:老人,和女人。
 老人閒坐、下棋、曬太陽、散步、聊天,而女人則多為濃妝艷抹,行動鬼祟,眼光四射,一看可知幹的就是那個古老行業的。
 當我氣定神閒進了公園,老人繼續聊他們的天,下他們的棋,女人則向我行注目禮,目光一交集,便微微一笑,輕輕點個頭,如此示意,即使我再外行也了解這代表了什麼意思。但如果我帶了相機進去│其實並非存心嚇人,而只是想去拍些花花草草,或什麼有趣的畫面,這時女人就變得非常的敏感緊張,個個都儘可能的避開我的鏡頭,害我散步散得非常不忍。
 除了色的買與賣,就是賭。公園一角有座大墓公,老是聚著一群男女在那兒推算「明牌」,人人神情專注,交頭接耳,表情肅然,有如做高深研究的學者群。另外則是席地擺著的棋攤、賭攤,有如蜘蛛端坐在牠的網上靜候獵物上門。
 整座公園裡,難得看到幾個「一般人」│一般人家的夫妻、親子,一般人家下了班的上班族,一般人家放了學的學子。
 那麼,「一般人家」都到那兒去了呢?在他們的生活中,不必有公園嗎?
 而這些長年棲存在公園裡的老人、女人、賭棍們,如果今天沒有這座公園,他們又將棲存於何處呢?
 這樣的問題讓我感到有趣,產生了一些玄想。我開始想到,一般人家可去之地似乎多極了,以致於沒有公園也不減生活之趣,而這些老人和女人,成天聚集在公園裡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這裡頭空氣相對理應比車水馬龍之地或是血拚魔兒、電影城要好吧?這裡頭的陽光、綠樹和草坪對老人尤所需要,這裡頭有還算乾淨的公廁,有可供坐臥的石椅?亭,最重要的,這裡有許多可以聊天的老友、同儕。
 建了公園當然是給人享用的,而老人也是社會中重要的組成份子,老人享用公園,成了公園是否獲得充份利用的重要支撐群體,如果失去了老人前來捧場,這公園的利用率會不會偏低到不合經濟效益呢?至於這裡頭的女人,本是社會邊緣人,有幾個女人甘心為了錢而寬衣解帶?與其說是來賣春,不如說是來討一口卑微的飯吃。這個社會及這個政府無力協助她們自在謀生,就讓出一塊小小的地方給她們自找謀生之道,其實也是可憫情狀。
 在高大的樹林區,有些樹幹上吊掛著剪了口的保特瓶,裡頭塞了些麵包、殘羹剩飯,原來這兒還有松鼠,是何人在這兒餵養松鼠?有一面小小的紙板上寫著餵養者的大名,是一位榮民。這又是公園的另一個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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