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12 01:39:41(砂子)

我懂他們的心

我們在樹林裡散步,小路蜿蜒,東迴西繞,林蔭深深,彷彿充滿了不可測的秘密。
 松鼠追逐嬉鬧著,看到我們也不遠走,不把我們當「天敵」。
 走過一條小木橋,驀抬頭,看到了一棟建築物。樹枝樹葉遮遮擋擋,看到的只是那建築物的一角,是一戶林中人家的後院二樓陽台吧?兩張白色的木椅,正對著樹林擺著,中央還有一張小茶几。
 我們再往前走,看得更清楚了,果真是人家的二樓後陽台。一樓的後院草坪剪得整整齊齊,和這一大片樹林間沒有圍牆,直接相連。
 真是愛樹人家!我們不由得贊歎起來!沒有圍牆的後院,使得他家庭院變得無限寬廣,整座樹林都成了他家後院啦!這還不夠,連二樓陽台都擺著椅子,以便上到二樓時依然可以觀賞樹林,親近樹林。
 樹木成林,有這麼好看嗎?非得從一樓看到二樓,從白天看到晚上嗎?
 我懂得他們的心,因為我也非常愛樹,非常愛樹林。如果也有這樣一棟房子,我一定也不設樊籬,一定也會在陽台擺著面向樹林的椅子,從早看到晚。
 樹木有四季不同的風情,也有早上晚上、晴天雨天的不同風情。一棵樹都耐看極了,何況是一林的樹,集各種不同形狀的美感於一整個視窗,太美太美了。
 這個地方的人,講的是我聽不大懂的話。但是我卻懂得他們的心。而另一個地方的人,我和他們說同樣的語言,溝通無礙,我卻往往不懂他們的心,那是我的另一個家的所在地,我的故鄉及目前長居之地。
 就在我這一趟動身前來這個家前夕,我在下了班,用過晚餐之後,習慣性的出門散步,走的是熟悉得不得了的鄉間小街、田間小路,但只出門不到二十公尺我就驚呆了,兩棵漂亮的鳳凰樹呢?它們原來被種在一戶鄰家門前兩側,高大挺拔,我常在樹下欣賞它們的美,偶而和主人聊一陣時,順口贊歎幾句,主人卻老是抱怨樹木落葉太多,掃不勝掃,但這就是砍樹的理由嗎?我散步心情頓時消失,氣急敗壞回家問妻,她說,砍掉兩棵鳳凰木的原因是那位鄰居因為家裡老是不順,去問了一位「老師」,老師到他家第一句話就是樹不好,趕快砍!這便是砍樹的原因。
 這樣的老師,不怕造口業嗎?我頹然頓足,小街上美麗的路樹,一棵一棵被砍掉,十之八九都是所謂「老師」們的金口造成的後果,真是金口,開口幾句便有大把現金收入,開口便如金鑄利斧造成株株老樹應聲而倒。甚至連我家門前一棵老榕,三天兩天便有左鄰右舍、三姑六婆指指點點,說是為了我家興旺、健康、發財等等原因,應該早早砍掉,還特別強調,這是某甲、某乙、某丙、某丁「老師」的說法。我們全家對這些善意只能採取充耳不聞的態度,和他們是談不下去的,操同樣的語言,我聽不懂他們,他們也聽不懂我們。
 這便是我的悲傷吧。重洋遠渡,走來這個地方,沒有一條路沒有樹,沒有一個社區沒有樹,沒有一戶人家沒有樹,要比興旺,比健康,比發財,這地方人會比那地方人遜色嗎?
 回家的路上,我低頭思考著一個問題,十多年千里奔走,風塵樸樸,只為那樁?或許答案只有一個字: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