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朋友常常和我分享他的生活‚他是一個充滿困擾的人‚而我總是告訴他別想太多。
他的困擾和大多數讀書人的困擾一樣‚來自於對思想行為要求一致‚無法為了「應付」什麼而作什麼事情。對他來說‚什麼事情都應該有意義‚單純的結果成功並不能吸引他作什麼事情。
有時候我感動著他的堅持‚有時候…我必須羞愧地承認‚對他的想法會有「怎麼還有這種想不開的念頭﹖﹗」。
更多時候‚其實我看見自己‚雖然總說是以前的自己。但是‚自己就是自己‚沒有從前和現在之分。

現在我總是說‚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做不到的‚那顯然是一句謊言‚或者是單從蠻力和衝動來說而已。
許多我必須作到的事情‚會讓我非常痛苦‚雖然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那沒有什麼‚那就是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生活而已。
你知道信仰就是那麼一回事‚就算只是走路的方法改變了‚也會有失去自我的痛楚。

我無法向任何人說明‚關於我這些奇形怪狀不容於社會習俗的毛病。這種說明需要非常地精準‚否則就會陷入「不合群」的危機。這種精準可能終其一生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懂得。
這是最孤單的時刻。

我的朋友告訴我‚這是因為我是活在溫室裡的花朵‚沒想過要為「活下去」付出過什麼代價。所以我是一個不想付出代價就活下去的人。我覺得那些代價很沒意義很蠢。
「父母保護過度」。
所以我總在尋找‚大量的保護和安全感﹖

沒有歡娛音樂的冷戰中‚情人盡可能不讓我看見他眼中的失落。
我又贏了‚可是勝利感還不夠‚因為「你是孩子氣」的不責難‚並不表示「我理解你所相信」的支持。
我又贏了‚可是情人隱藏得了失落‚隱藏不了受傷。我的心責備我自己‚宣揚自己的理念難道比情人的傷心還重要﹖
情人依然努力對著兇手‚我‚想盡辦法讓我開心。
可是我的傷心是因為自責‚沒人可救。

早知道自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是不是就應該盡可能避開人。就好像過去‚我總是很精準地避開那些會被我炸死的人一樣。
而這一次是為了什麼‚我竟然沒有避開這個可能也被我炸死的人‚還跟他緊緊綁在一起﹖是怎樣的失誤﹖或是怎樣的命中注定﹖
能怎樣貫徹這個決定﹖是不是精準地抓住自己的孤單‚然後微笑沉默﹖把期望被理解的渴望收回來。

我當然知道什麼事情都可以學習‚我的學習力還不錯。
但是我不願意。
這個不願意‚是可以被愛馴服的嗎﹖
每個人都是怎麼被馴服成‚像成年人這個樣子的﹖

對任何情人當然都有馴服的渴望‚但是從沒這樣做過。
寧願是離開‚祝福。這是我能愛的最大極限。
馴服之後是豢養。而愛情是刺激對立‚沒有豢養。

但愛情到最後撥雲見日‚是不是就是豢養﹖
把一個人‚豢養在精準的孤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