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痕》十九 抉擇

【冰火難容應是，一心揮斷如斯。】



杜若冰有股衝動想上前去擦拭那不止的鮮血，可最終她忍住了。

兩人都有些呼吸急促，沒有對話，冷然的一眼，趙匡胤轉身離去。

一顆心猶如自萬丈高樓墜下，杜若冰踉蹌退了好幾步，他走了，那樣決裂！

趙匡胤對她耐心用盡了嗎？可她沒有錯，錯的是他極盡疼愛維護的弟弟趙光義，那個城府深重的趙光義，她討厭他！她厭惡他！更可怕的是，她還猜不透趙光義意欲何為。

燈火闌珊，華陽宮靜寂深沉，杜若冰輾轉難眠。

天方一抹魚肚白，杜若冰已穿戴整齊。

冷君寧入獄已是昨日之事，早膳食不下，杜若冰讓席玉打包帶著，說要去探監。

席玉與連瑩兩人面有難色，卻也動作俐落的遵照指示辦理。她們甚是不明，趙匡胤向來寵愛王皇后，可自從王皇后大病復原，三天一小彆扭五天一大鬧翻，每次大吵過後雖也恩愛逾前，但不論是冷戰或脣槍舌戰，倒楣的都是她們倆，華陽宮的低氣壓可會把人凍死，但她們卻也沒有貳心，依舊忠心耿耿的伺候王皇后，只因不管如何生變，體恤下人、永遠不端架子的王皇后，都是那求不來的好主子。

杜若冰不能理解趙匡胤執意關禁冷君寧的旨意，說他全然維護弟弟，理由過於牽強，那麼若是維持皇宮紀律，也該交由刑部審理，斷不是如今風平浪靜的氣息。

凡事推敲臆測，倒不如親自走一遭來得明瞭。

大牢已然在望，杜若冰止步。

「參見皇后娘娘！！」大牢前兩帶刀獄卒上前施禮。

「免禮！」杜若冰示意連瑩上前說明來意。

「皇后要探視寧姑娘，勞煩了！」連瑩上前有禮一欠身。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視。」右邊的獄卒面無表情，不給臉面的一口回絕。

「大膽！」連瑩揚聲斥責。

「連瑩退下。」杜若冰心平氣和，心裡卻嘀咕，應該早料到趙匡胤會有這一招。

「是。」連瑩應聲退下。

「席玉，把吃的讓給帶進去。」

「是。」

席玉上前，還未將籃子遞出，右邊獄卒又官腔的說道：「皇上有旨，不得給任何吃食。」

太過分了！欺侮人不是這樣的，杜若冰的怒氣翻江倒海、一波高過一波，獄卒面前不好發作，深吸了一口氣，聲平穩的。

「連瑩，打賞。」

「是。」連瑩應，手往袖裡掏出小碎銀。

「皇后娘娘，屬下只是遵照聖上旨意。」兩獄卒終於露出慌忙之色。

「就賞你們盡忠職守。」杜若冰說完轉身，「回宮。」

「是。」席玉跟上。

「收著吧！」連瑩抑住一抹竊笑，「皇后打賞你敢不收。」

看著獄卒為難的收下碎銀，連瑩都快忍俊不禁。

第二個日昇，冷君寧依然被關在大牢，杜若冰拜見了杜太后。

「皇后近日煩心事不少。」

杜太后雖眉開眼笑拉著杜若冰，卻劈頭一句就扎中杜若冰的心，杜若冰也不跟杜太后磨牙了，直接說明除了問安的其他來意。

「母后要為兒臣做主。」面對精明的杜太后，杜若冰小心謹慎，深怕一句錯話，「兒臣只想有個伴兒，寧兒不懂宮規，要慢慢調教的呀！」

「瞧妳說的多委屈，皇兒今日來請安，那唇還是紫的，皇后那一口可咬的深了。」

「兒臣知錯了。」杜若冰聽不出杜太后是揶揄還是真心疼兒子，但認錯總是對。

「皇兒可沒說妳半句，是哀家見他支吾閃爍，料想必是為妳掩飾，也只有皇后能讓皇兒如此揪心，連哀家都要吃味了。」杜太后說完爽朗一笑。

是嗎？真疼我哪會那麼絕情離去，杜若冰對杜太后的話將信將疑，卻沒忘了此行目的，「母后，皇上還是聽母后的話。」

「罷了罷了！安也請了，回去吧！哀家才不管你倆的事。」杜太后揮揮手要杜若冰離去。

「母后……」杜若冰不甘心目的不能達到。

「皇后知道該怎麼做，何須哀家插手。」杜太后意味深長一瞅。

「是！兒臣告退！」杜若冰明白杜太后話中之意，不就要她低頭去說好話嗎？說到底，杜太后也是在維護趙光義，所以默許。

回程可經過御書房，不如去求情吧！不行！錯的又不是我，為什麼要我低頭，皇上就了不起嗎？皇上也要分對與錯。杜若冰一倔性子，她不去！

第三個午後，德昭來了，德昭來關心冷君寧之事，杜若冰擁著德昭，她是真的打心裡疼惜與愛護這個內斂沉穩的皇子。

「你父皇有他的難處，德昭不要擔心，寧姑姑沒事的。」在小孩面前要維護父親的尊嚴，一恨歸一恨，杜若冰恩怨分得清。

「是嗎？」德昭半信半疑，「可兒臣託人去問，都被回絕了，母后呢！」

「呃！」杜若冰噎一了口，卻也如實的說：「母后也被擋在大牢之外。」

「是嗎？父皇不會把寧姑姑趕出宮吧！」德昭擔心的，「母后，兒臣想跟寧姑姑學劍。」

「嗯！德昭放心，有母后在，任何人都不會為難寧姑姑。」只除了你那了不起的爹，杜若冰在心裡暗嘮叨了一句，心裡還記恨著不讓她探監之事。

「母后，兒臣練武強身，是想要隨父皇出征。」

「嗯！」杜若冰笑著圈緊了德昭，「德昭會是最好的左右手。」

「母后太誇兒臣了。」德昭靦腆的縮了縮身。

杜若冰笑，「誰說的，母后的德昭是個大有為的皇子。」

「母后，兒臣今日可留在華陽宮嗎？」德昭小聲的問。

「當然可以，德昭窩在母后懷裡也沒有多少歲月了。」杜若冰感概的，「過幾年德昭娶了親，就不要母后了。」

「不會！兒臣不會不要母后的！」德昭鄭重宣示。

杜若冰咯咯笑，「真乖，比你父皇貼心多了。」

「父皇對母后很好。」德昭真是趙匡胤的好兒子，真會替他說話。

「好，好。」杜若冰點頭，卻暗嘆，我懷疑他對我好的廣義解釋。

第四個日落西斜，杜若冰在寢室裡來回丈量，華陽宮就這麼點一眼能望盡的地方，杜若冰已經來回走了一刻鐘，連瑩與席玉都快被杜若冰踱來踱去的給弄昏頭。

「連瑩席玉。」杜若冰突然停步，直視宮門外。

「在！！」連瑩與席玉急忙上前。

「上御書房。」

「是！！」

掌燈時分，她再不能坐等。從華陽宮到御書房，約一刻鐘腳程，杜若冰心中盤算著，打算放下身段，哀求趙匡胤吧！自從那日咬破趙匡胤的唇，就不曾再見到趙匡胤的人，如今不上御書房不行了，只要冷君寧離開大牢，要她低聲下氣都行。

王繼恩站在門口，這可奇了，王繼恩應該服侍駕前，怎麼待在門外，杜若冰走近。

「參見皇后娘娘！」

「免。」杜若冰多此一問，「皇上在嗎？」

「在。」王繼恩回。

杜若冰拋給連瑩一個眼神，連瑩上前。

「王公公，煩請通報皇上，皇后求見。」

王繼恩囁嚅道：「稟告皇后，皇上說，如果是為寧姑娘求情，請皇后回宮。」

赫！原來王繼恩站門口是為擋她來著，杜若冰總算明白，壓抑住滿腔的怒火，一轉身。

「連瑩、席玉，回宮。」

「是！！」

連瑩與席玉急步跟上怒氣騰騰的杜若冰。

杜若冰方如一團急火離去，趙匡胤跨出御書房，瞅著杜若冰的背影，嘴角揚掀。

回到華陽宮，杜若冰已壓抑不住那份怒氣，避不見面，他竟然避不見面，讓連瑩與席玉退下，她一人連做了幾次深呼吸都沒有用。

她一定要發洩，她一定要找什麼事來發洩。

有了！杜若冰看上茶几上的茶具組，她走了過去，拿起瓷杯朝地上一摔，瓷碎聲真能平息怒火呢！

「你是個勤儉的皇上，我就摔碎華陽宮所有瓷器，心疼死你。」杜若冰邊摔邊氣憤的言，在杜若冰摔完最後一個瓷杯，趙匡胤踏了進來。

「華陽宮遭竊了嗎？」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杜若冰充耳不聞，奔進內室，拿起寢室裡最靠近門的一個看起來頗為精緻的花瓶，剛一舉起，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

「摔不得，那是妳的陪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