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三更計畫　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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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看過最美的一雙眼眸，半透明的琥珀色雙瞳水光瀲灩，就是連上邊凝成羽扇的長睫都無法掩去那瑰麗的色澤；在眼前那位美公子介紹完姓名以後，他不曉是因為他話裡邊的內容給怔住了，而又或是他一對比星子還要璀璨的眸子給勾住了心神，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再道些甚麼來化開沉默。

　　「走神了，小青公子。」見他如此，單敏謙一如往昔地揚起笑意，菱唇打了個迷人的淺弧，不著痕地揉開彼此的寧靜，「你和你姊姊長得真像。」在楚青回過神、向他再三道歉之後，單敏謙以一種極為溫柔的語調輕說，不等楚青應允，他不住提起手、以微涼的指尖輕巧地描摹著楚青的眉宇輪廓。

　　半是熟悉，半是親暱。

　　未等楚青恢復自覺，忽地從旁橫來一隻大手用力拍開了單敏謙潔白的皓掌，「你少得寸進尺！別碰青兒！」慕寒恨恨地瞠大了雙眼，怒視著單敏謙逐漸傲慢的顏色，而一旁的楚青立即是皺起眉、向著慕寒一勸：「……不要緊的，慕大哥別要這樣，單公子他沒有惡意。」聞言，慕寒不禁沉下臉色，噤住了口。

　　「是呀，慕公子又是小青公子的誰呢？憑甚麼一直打斷他與他姊夫相認的時刻？」輕瞇起眼，單敏謙揚聲道，話裡邊盡是些諷人的意味兒。「姊夫？」冷哼一聲，慕寒像是對方才自單敏謙口中道出的話不屑一顧，隨是以雙手環胸，別開了身子。

　　「……姊夫？」甚為不解地鎖緊了眉頭，楚青瞪圓了一雙明亮清澈的玄黑眼瞳，不敢置信地對上單敏謙的眼。他是他的姊夫？那麼他的意思是甯姊姊和他是夫妻了？那他一定能幫他和甯姊姊重逢了！思及此，他不禁心生喜悅，卻為同時在心中升起的一道莫名情緒所滅。他應該要高興的，為甚麼胸口有些難受？為甚麼？

　　「小青公子可是我的親家、我的小舅子呢！」望著楚青一副困惑不已的模樣，單敏謙又是十分自主地握住了楚青的小手，那樣真切一道。「……親家？小舅子？」欲張口發話，可此時卻只能怔怔地望著他，重覆著那幾個對他而言、甚是陌生的詞兒。「可甯兒她已經離我而去了，但卻留下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物給我。」單敏謙靈秀的眸光頓然氤氳，那是一份清淡的哀愁，儘管他唇邊仍掛著那麼優雅的淺笑。

　　「唔……」到底怎麼回事兒？甚麼離他而去？甚麼留下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物給他？他的腦兒已經夠混亂的了！為甚麼他淨說些奇怪的話？而他明明能將此當作謊言、說這是不足取信的，為甚麼不？而他的眼神，像是凝視著誰似的，很深切、卻也很悲傷……

　　別要露出那種眼神！
　　他是受不住也抗拒不了！

　　「你願意相信我麼？」握緊了楚青纖細的手腕，單敏謙幾乎克制不住那一陣陣湧上心頭的溫熱。他的心多久沒這麼激烈地躍動過了？在她離去後便冷卻的血液又是那樣不能自禁地熱絡起來！他為何如此？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卻仍控制不了心口的翻騰！何以如此？

　　似是被他加重的力道捏疼了，楚青不住露出痛苦的神情，而在發覺楚青逐漸蒼白的顏色以後，單敏謙即是收回了手，向他不停致歉。「單公子……」微顫的稚嫩嗓音顯出他的遲疑，下意識地捉住了衣口，他望著他承著水光的眼眸，幾乎要喘不過氣。只是他卻無法移開眸光，就算那樣期盼的模樣根本不是他所承受的了的。

　　「不願意麼……」他等了好一半晌，只見楚青依舊緊攢著眉心沒吭一聲，想是很難為情罷？他不該這麼向他要求的。喪氣地垂下眼睫，淡下盼視，單敏謙一道苦笑就這麼在臉上蕩開，「我失態了，小青公子。」生硬地頷首、接著只見他從床畔起身就要離房。見著這般景象，楚青不由得輕顫了下，隨又是伸出了手拉住他的袖襬，「別走！我相信你！我願意相信你！」他不會後悔的，就算不明原委、不知他的話有幾分真！他都願意相信他！

　　「可你皺著眉。」回過面龐看向身後的楚青，單敏謙俐落地抽開了手。「我願意相信你、真的！」聞舉，楚青慌急地躍下床榻，激動地捉住了單敏謙的衣襟。一旁靜默許久的慕寒不住又要阻攔，卻在看見楚青那樣急切的顏色以後垂下了手。倘若青兒上當受騙，他還是會守在他身邊，無論如何，不管眼前這人的傲慢態度他有多討厭，見到青兒藏在心中多年的宿願似乎有了眉目，他就是有多不願、也要忍下。

　　「真的麼？」單敏謙柔聲才下楚青耳畔，便使捉皺了他衣襟的小手垂下，見了楚青眨了眨他一雙圓溜澄澈的墨眼，他才笑笑地瞇起他略帶三分慵懶的眼眸、擎起腿側的手扶上了楚青腰際，親暱地垂下臉將唇靠近楚青耳畔，十分神秘地低語；一會便見他收回手，向後一步與楚青劃清界線，而楚青只是愣愣地點著飽滿的額頭，眸光迷濛地望著單敏謙。

　　「當然了，小青公子得換套乾淨的衣裳，染著血是很駭人的，知道麼？」單敏謙迷人一笑，就好似早春初綻枝頭的花朵那般可人，「我先回府了，等會鬱會帶你們去單府找我的。」透著水光的琥珀色眼瞳流向一旁的歐陽鬱，而歐陽鬱欲要張口發話、卻又是闔上了唇，模樣欲言又止，半晌，他只是看著自家主子笑得燦爛的臉龐頷了頷首，領下了吩咐。

　　不等楚青向他道別，單敏謙又是抖開了手中的羽扇、遮住了他絕美的半張臉，一邊輕晃著那把扇子、一邊優雅地轉過了修長的身子離開，就像那時推開門進來那樣、舉止依然是那麼的翩翩然。楚青似是看得傻了，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的，只是怔怔地看著那道細木交錯的門扇緩緩被闔上，而他身上的百合清香也就逐漸淡去，只留下那麼一句話語在楚青腦海不斷迴旋。

　　對他而言，多麼動聽的言語在那一刻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只消他輕輕對他一笑，他便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了他。

　　「無論是甚麼，請你相信我的一切，而我也會相信你，因為那是你承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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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淡色的眼瞳宛若星河那樣閃爍，瀲著水光的雙眸含著淺笑，即使他形狀姣好的菱唇不帶任何弧度；斜倚著身旁的亭柱，來自遠方的東風溫柔地吹拂上身，是那樣寧靜的午後使他不住睡意襲身，不時瞇起雙眼輕打呵欠，模樣煞是慵懶迷人。

　　時光靜悄悄地移動腳步，約莫半晌，幾道細碎的跫音接近，使靠著亭柱小憩一會的單敏謙緩緩地睜開了眼，溫柔地勾起唇角、目光甚是柔溺地望著眼前的兩名小娃兒朝著自己過來，「爹爹！爹爹！甚麼事讓您笑得這麼開懷？」其中一名小娃兒乾脆三步併作一步地跑向單敏謙，童音輕揚，使得臉上掛著微笑的單敏謙更是加深了笑意。

　　「湘兒，怎麼只有你和芹兒來呢？」伸手接住了孩子，讓那小娃兒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接著那走在後方的另一名娃娃也走近了，舉止不若單敏謙懷中的小人兒那樣活潑可愛，有的只是比同齡孩童要更成熟的恬靜氣質，緩然地步上玉石矮階，孩子走往單敏謙身旁的位置，無聲坐下。

　　「啊，因為……」那被喚作湘兒的小娃娃看向一旁靜默無語的弟弟，眨了眨一雙圓溜的大眼欲言又止，而那氣質沉靜的小娃兒亦是抬起了眼對上自己哥哥的，仍然沒有作聲。「你倆倒是講句話，爹爹不是要奶娘找你們一起來的麼？甯兒怎沒有來？」見著了眼前的兩個小娃娃不發一語，單敏謙不住開口詢問，語調有些責備卻不失溫柔。

　　「甯兒待在房裡，我們和奶娘在外邊叫了好久他都不肯出來！」在單敏謙懷中的小娃娃聽透了爹爹話中的意思，便賭氣地皺起了眉、音量轉大地回道。「真的麼？芹兒。」不禁困惑地蹙起他好看的眉心，單敏謙的眸光流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娃兒，只見小娃兒不作反應、然又緩緩地頷首，單敏謙這才露出了眸中的黯淡。

　　不若眼前這兩個孩子聽話，那孩子總是遠離人群、總喜歡一個人窩在房裡不肯與外界接觸，當那孩子的眼眸對上他的時候，流露的似是陌生、似是恐懼、又似是厭惡。他不明白，為何這麼一個小小的孩子，會如此排拒他？是因打從出生起，就沒有娘的疼愛麼？就算如此，他不都把大半的疼愛給了他麼？甚至連取名都要讓他與他娘合上關連，可為何那孩子總一副責備自己的神情？

　　「爹爹……」懷中的孩子忽地一聲輕柔的喊喚，立即了拉回了單敏謙淪入哀傷的心緒；「沒，爹爹只是不小心走神了。」慣性一笑，單敏謙提起袖袍、伸出裡邊的手揉了揉孩子與自己色澤相似的紅髮；而孩子則是滿足地笑瞇了眼，嬌氣地往單敏謙胸懷一倒，「爹爹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們麼？到底是甚麼事啊？爹爹好久沒有笑得那麼開心了！」那柔嫩的童音初落心弦，單敏謙似是釋懷了方才心中的愁雲，揚起一抹足以讓人為他沉倫的美麗笑容。

　　琥珀色的眼眸蕩漾著溫柔的笑意，東風突地驟起，捲起了一地的十字白花，而就那麼恰巧，在那陣風歇緩之後，幾抹熟悉的身影從那漫天花雨之中走出，其中一抹較為纖瘦的身影一身輕巧的新綠衣裳、似乎就與他背後的爛漫春景相融一起，說不出的合適。

　　「爹爹，那是……」掙開單敏謙摟著自己的雙臂，孩子躍下單敏謙的懷抱，迅速地上前看望、慌急地似乎想弄清甚麼。那身影對他而言竟是如此熟稔！可不知為何，那人的表情卻讓他感到陌生，「芹、芹！你快過來看是誰！」當他這麼喚著另一名娃娃的名字的時候，那娃娃早已站在自己身旁，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向著他們走來的人兒，而當人兒清秀的輪廓清晰眼前，他們困惑的眸光便頓然渾濁。

　　那是誰？
　　為甚麼和他們死去的娘親長得那麼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