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人散記】 單車情緣
因為想要養花、養寵物、養車子,超打拚後如願在台北買了一樓住家,大願望達成後立刻去住家附近的捷安特買腳踏車,這是我的小小願望:一台款式普通的白色淑女車,讓我踩得到地的高度,附個好聽的鈴噹,一個簡單的置物籃。看著「願望」安放在自家庭院,真是心滿意足。
小時候膽子小,不敢學別人一腳跨過車架三角框偷騎大人的「犁阿甲」,眼看著童伴一腳高一腳低的愈騎越遠,我就快跟不上野玩的隊伍了,心中著急得很哪,而他們那般側著身子騎,為了平衡,「犁阿甲」勢必傾向另一側,幾個無車有膽的就跨站在後輪兩側橫槓,看來似乎安穩,他們要我也跟著做,這樣就可以一起去刨土豆、焢蕃薯,還有摸蛤仔、黏田嬰……,可,我就是沒那個膽!到最後他們懶得理我,一夥人哇啦哇啦地往鎮外奔去了。我也哇啦哇啦的哭回家,藉淚壯膽埋怨媽媽不肯給我一塊錢去租小鐵馬,害我沒得玩。媽媽有時讓我哭到疲了自己停了,有時煩不過就抄起細竹給我一頓「炒肉絲」。
家裡的兩台老鐵馬分屬阿公及父親,都是「武」車,粗重的車身,結實寬正的後座用來載送小量餅乾什貨給鎮外的店仔頭,我連牽車都嫌吃力;一直到小五時家裡終於有一台沒有前橫槓的淑女車,使用權人是大姊,這車是她上班的交通工具,雖然休假日大姊就把車子鎖著或和朋友郊遊去,但我仍暗暗高興,肖想總會有機會吧。沒想到國中三年我在外地住校,大姊結婚,淑女車也跟去了。
高中返鄉就讀,同學來自同縣各處,斗六、古坑、西螺等等,假日相招聚會去這個村那個鎮,最方便自主的交通工具莫過於腳踏車了,但,我不想騎「犁阿甲」啊。下決心勤快的在鎮外的襯衫成衣廠打工,剪線頭、整衣、包裝,被衣領的硬塑板刮傷,被別領口袖口的別針刺傷,一個暑假下來傷單一大疊,領到的工資還不夠買半台車。阿嬤不忍心吧,幫忙湊足了數,終於讓我擁有一台腳踏車。我隨著同學去蔗田拿劈刀收甘蔗,去西螺大橋下採西瓜,最常騎的路線是芒果樹蔭蔽天的綠色隧道,青春的一群有時喧囂,有時無語。或許那恰巧是我開始懂得思考的年紀,腳下滾燙的溪砂,頭頂熾熱的炎陽,揮汗啃食的甘蔗西瓜甜中有鹹,說不上來當時年輕的心被觸發了什麼,然而心裡明白,肯定是有什麼的;單車出遊,腳踩著,腦中思索著,心頭琢磨著,阡陌無垠遠天無際,聽風在耳邊,綠色隧道綠蔭更濃了……
這幾年城市單車人口多了起來,不像以往被定位在運動功能,總是看到騎車人一身勁裝,專找險路陡坡挑戰體能;其實,騎腳踏車也能很生活很悠哉,台北居,騎了近二十年腳踏車的心得是,儘量騎與大馬路平行的巷弄一樣能很快到達目的地,免去與大車爭道和污濁的廢氣,而且常會在巷弄發現別有洞天。
搬家時也不知是真的疏忽了或刻意遺漏,騎了多年的鐵馬沒跟上搬家車。雖然它有幾處生銹、鏈條蓋也不見了,但就這樣拋棄相依多年的座騎,尤其到新居後偶而碰到不長不短的路程,「出無車」總要令我又想起它而升起一陣小歉疚。
在捷運站附近先是發現一長排灰白色車款相彷、掛著號碼牌的腳踏車,接著看到路口有一座辦理公共腳踏車出借業務的亭子,心裡一陣高興。早在搬來新北市之前就看過相關報導,這些公共腳踏車出借不但免費,而且保持零失竊率記錄,以後我可以好好利用它了,也免了常可惜在搬離北市之後才有那麼酷炫的YouBike。
【102/07/18 中華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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