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26 02:03:20棲雲

去看春日,去看天涯--

當我終於走出回望燦燦但也困頓自己十年的青春愛戀後,我做了一夢。那是在二零零七年的五月之時:


夢裡有場在月光下展開的祭儀,人們圍繞跳起緩慢而悠悠的舞,這場祭儀是為了撫慰來不及和心愛的人做最終告別的在世人所舉辦的。參加儀式的在世人必須先經過一道關卡,才能獲得和心愛的人好好說再見的機會。

直到月光透出雲隙,心愛的人才乘風返來,在降臨祭場時也同時出現許多分身,不論臉龐、膚色、衣裝都如出一轍,唯一可辨識的是手心的紋路、手的溫度。

於是,參加祭儀的我被矇上眼,在悠緩的行進間一雙一雙地握持,放下又拿起、辨識又辨識。

我不斷翻閱四散的記憶片段、不斷宣讀曾經的記憶風景,風起了雨來了海近了山遠了,幾番探尋卻不著頭緒,我急了。急了卻又隨即在下一雙手掌間猜想這即是心愛的人的手心觸感,放下心牽住手繼續跟隨舞步挪移,悠悠遠遠,綿綿密密,絮絮叨叨……在握住其中一雙手的時候,我傳遞給長老確認即是此人的訊號。

忽然,所有音聲卻嘎然而止,緊握的那雙手倏然抽離而去,我拆下矇眼布條一望,每個分身笑吟吟地對著我、向他方聚攏為一,沒被我辨識出的心愛的人被月光召回,我想說的來不吉說的還是無法傳達給他,一切就這樣蒼茫離去。長老在我身邊嘆了氣:沒辦法,妳認得的是記憶中以為的他,而不是真實的他。

我不知道我是從夢裡哭著醒來,還是夢醒後才開始哭泣。


 [旅行的雲,終究是不安定的心。
  冷慄的三萬尺高空,雲成為旅行人視野的雪地,棉絮的層層堆積。
  許多許多年,自己是一朵宿命般的雲,
  悄然飄來,靜謐而去,曾經投影,卻又了無痕跡。
  忽然覺得,很累了,那麼,雲是不是要終止旅行?]

                -林文義 旅行的雲


高中時開始信仰林文義的文字,相信情愛的一切熱烈終會遠去,最後會一生陪伴的只有回憶。從此我開始為過去而活,每道現在都是為了成為回憶,對他人努力前往的美好未來不屑一顧。

因為一切的一切,終將徒勞無功,終將別離呀。

青春時代的女性朋友說我有俠女風範,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要什麼、想做什麼就會去做…,但其實自己才知道人後的自己有多麼膽怯,既是浪漫主義又毫無信心,以致於沒有勇氣推自己進入如世間男女般的平凡戀愛,更不覺自己具有擁有一個家常平淡的家庭的資格。

青春裡我熱切地輪迴在聚焦與失焦間,潛在的自我意識就是具腐蝕性的強烈鹼劑,為終要成為回憶的一切溶化軟組織,於是,在夢境的祭儀裡,不論我如何在一雙又一雙手掌間輪換探尋,就算我使勁一切翻出整個生命,也將會徒勞無功。

只因終將別離的宿命,是自己命定的。

夢醒後我極其恍然地問自己:如果還有餘生,妳,會怎麼著?
    春日到天涯,
    天涯日又斜,
    鶯啼如有淚,
    為濕最高花。

彷彿,李商隱的[天涯],扣住了我的青春愛戀,成為一道非得悠悠慢行才能修成的時光命題。回望,雖然燦美,但始終是單向的想望、在只有自己的小瓶子裡原地打轉。
  
當時間到了,修得了這道命題,也算是畢業了,心境更恍然獲得新生。

(而我,原以為我是無法從這樣的青春情結畢業的。所以,才會在以為自己終生得不到也不會得到一場相互愛戀的愛情的情愫裡,淌著流不盡的淚水。)

於是,我重新整頓自己。之後,我在茉莉花開的夏夜遇上你,相戀、相愛、相知也相惜,而這從青春破繭而出的餘生,便是我與你的新生。我們一起攜手走過秋天、冬天,在將要春暖花開的時候你必得離去,雖然離去才不過兩個星期的時間,我們的時間卻彷彿已經過了大半年。

等待的時間裡,我畫畫、寫字,也回想過去。我重新翻出去年的那場夢,又讀見李商隱的詩,憶起悉淞寫過[去看春日,去看天涯]這般的情意......深有感覺。而我,現在的我,將要啟程去尋你,去尋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等著我的你,去尋終於讓我真真實實談了場戀愛的你。

在彼方的你骨碌碌打理居所,將居所當作我們的新家一般呵護打理著。你說,多想快點盼到我的啟程--因為新家的陽台、陽光、以及窗簾的沁涼藍調,都是妳會喜歡的。

彷彿,你便是那天涯。而我,將要在這個春日,啟程去你在的天涯,尋你。

                     in 2008/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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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2012-11-01 15:45:38
(悄悄話) 2012-11-01 07:42:21
海角天邊 2008-11-20 19:23:48

相信情愛的一切熱烈終會遠去,最後會一生陪伴的只有回憶。...很有意思

版主回應
For 海角天邊,

聽來或許有些癡狂
但這卻是信仰著書寫的我的信條
奉在案前 擱在心頭
就這樣寫就了那麼多年

再回望
一切的一切
都將擲地有聲



冬安
2008-11-22 00:4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