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21 19:48:39棲雲

探頭的欖仁,說話的午後

         photo: 曾經某個秋天在溪邊,欖仁葉落



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在不斷說話的狀態下,經過欖仁樹的。



以前在苑裡工作的時候,是種本能式的反應,會將自己對欖仁樹的所有感想,一股腦地說給旁人聽,像是欖仁在春夏秋冬呈現的顏色,以及秋末時工作人員一起將落地的欖仁葉收集在廣場,紅通通地鋪滿地曬著秋天最後一場陽光的迷人場景,還有當欖仁把身上的葉子甩盡時,一抬頭,就會看到被遮蓋了三季的冬日天空,湛藍地出現…

我還會說起欖仁茶的滋味,以及每天早上負責煮欖仁茶的阿姨們。

欖仁還有他的故事,比如枝條,不論大葉還是小葉欖仁,他們都擁有某種嚮往飛翔的姿態,當風吹起,那振翅欲揚的情愫,總是拍動著樹下的我的心。

我還在欖仁樹下,做過一個屬於世代延續的夢:

希望能在院落種一棵欖仁樹,秋天收集落地紅葉,洗淨、曬乾、串串懸掛,等到朋友來訪時,當日煮好欖仁茶請朋友喝,而這樣一棵樹,會陪著我老去,也會陪著我的小孩長大,到時候,我的孩子還是用這棵陪他長大的欖仁樹葉,煮茶待客…



如果是在苑裡工作以外的地方,經過欖仁樹,我總跟身旁朋友說起欖仁的特性,在言語間,便又將欖仁樹過去了。



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候,一個人靜靜地和欖仁樹對看。

因為旁邊沒有人可讓我言說欖仁的美好,我便盯著這棵欖仁,一直看一直看,看自己會跟他說些什麼話。

我總喜歡先從欖仁的樹形開始看起。
這個午後,我發現我看的欖仁樹不一樣了:
欖仁,是很認份的樹,
如果所在地非常寬敞,他就會長成張開大手的守護模樣,
如果所在地狹窄,他就會東閃西避地調整自己的形狀,
而且是非常紮實地長大著,
會先把第一層樹層生長妥當,
才會繼續往上長第二層樹層。
雖然認份,
但他卻很懂得在每個時節表現自己,
如在春天的嫩芽迸發,
在濃密綠蔭的夏天成為一把大傘,
到了秋天,將所有的綠色養分溶進秋風裡,嘩地染盡一身赭紅,
入冬,甩去一身繁華,用各種枝條剪影襯出大把天空。

讓人想不記得他,也很難。



儘管在小小的巷弄間,欖仁順勢生長的姿態,就像不斷探頭的孩子,拿著畫筆拼命畫出綠色,又拼命染紅,最後又將所有的畫紙撕了下來送給路過的人們,看了一季的冬日天空後,又骨祿祿地拿起畫筆,拼命地畫著。

當風起時,他會對你微微一笑。拿著筆的手,還不想停…




作家王家祥曾信誓旦旦地提到,如果你願意和一棵樹對望十分鐘以上,這棵樹的生命,將會開始跟你說話。

我曾實驗過,在小葉欖仁的身上,當時我感覺到的是小葉欖仁有生命在流動。這次,這棵第一次見面的大葉欖仁,開了口跟我說了好多話,好多好多…

和欖仁樹對坐的這個下午,我忽然想起自己從對樹只有顏色深淺的概念到現在充滿各種想法的回憶,就這樣,深深深深地給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種種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