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鳥死(「點水名字」之六)/杜子軒

閱讀鳥死

(「點水名字」之六)

杜子軒

  

辛苦了一整天,晚上一個人吃飯,還是不懂得對自己好些。我認識一些朋友,甚麼都能省,唯獨飲食不能,但我卻捨不得。吃的節儉有時過了頭,會特別挑最平宜的來吃。其實平宜不一定不好,最大的問題是我吃得不健康,即食麵和奶茶這些傷胃的食物落在肚子裡,難怪它們纏住我的腸子。

 

我不但對自己不好,對別人也不夠好。生命既奧祕又膚淺,活著的時候是奧祕,死亡的時候就變成膚淺了。上班的時候,有些女同事圍觀著甚麼,一隻雛生的小鳥掉在地上將死,牠還未學會飛,也未學會叫,但翅膀顫抖著,好像有遺言要說。我聽說不只一隻跌死了,看來建築在天花板附近的鳥巢並不穩妥,為甚麼牠們要住在這兒呢?

 

我想起老舍〈小麻雀〉,起初不是確實想到這一篇,我誤把這篇散文的內容和巴金的文章混在一起,巴金那篇叫〈鳥的天堂〉,兩篇風格迥異,但都值得一看。我想說的是,文學往往把某件個別的事例提昇為人類所願保守的心象,能活在心裡可稱之為永恆,但現實卻是無數生鳥死鳥不住地出現繼而消失,不動聲色,也無人留戀。女同事深感眼前的小鳥十分可憐,但轉瞬就會忘卻,生命首先不是永恆,然後我們才有永恆的狂想。所謂文學填補我們的心靈,是否等於填補我們的無情?

 

這麼說太無情了,也是。沒有必要與無限相比,衡量我們渺小的有限,一剎那也好,用心抓住它,才不枉為生者。我迴避了死鳥,拐入樓梯拾級而上,一如我迴避了晚上某位親屬的喪禮。要付出帛金時,我曾聽過不善意的話,一方面是財政拮据,另一方面是怕不吉利。我們這些市井之徒未懂得將不幸化為祝福,我想起前幾天看過善寧會出版《生死兩相安》,裡面有很多名人談死亡的文章,大部份都能釋懷,說人生不在乎長短,從有意義的生命到安詳的死亡或美好的來世,生命已經無憾。這些生者和死者的形象,大概都是出於文學的善意。

 

點水名字︰

1.          老舍〈小麻雀〉

2.          巴金〈鳥的天堂〉

3.          善寧會出版《生死兩相安》

2011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