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30 08:03:38fianse

讀書雜感:張愛玲與Wajda


Wajda認為好的拍片團隊有三種方式。

第一種是「借將」,向其它處於拍戲空檔的導演借人。其二是「死忠兼換帖」,一開始即與妳共患難的工作夥伴。最後是「傭兵」,找專業級的工作人員。但是他的結論是:「對我而言,要我去搶銀行的話,我比較喜歡和一群業餘者一起幹,而不願加入職業搶匪的行列。」他的主要理由是,當妳所拍攝的題材是有原創性的作品,那麼任用專業人員,可能將帶來反效果。

張愛玲的《流言》,以「自己的文章」一文引述她的文學理念。她以為文學理論與文學作品的次序是必須分明的。也就是文學理論永遠是在文學作品之後。如果抽象地說,是任何理論都存在於實踐之後。(政治哲學(或理論)也是在政治實踐之後的)。但她緊接地說:但在文學發展過程中,二者或前或後、相互推進。尤其她以托爾斯泰的創作《戰爭與和平》之歷程,表述理論思惟企圖取代文學本身演繹的力有未逮。一開始托氏預埋了該作的文學底蘊或說主題,結果,共修改了七次,每回一修整就更遙距原先主題。而該作始終未因主題模糊而失卻為一部偉大的文學作品。這就是實踐的自我演繹。

有趣的是,這裡不妨提出一點對照。張愛玲說:「我喜歡樸素,可是我只能從描寫現代人的機智與裝飾中去襯出人生的素樸的底子。因此我的文章容易被人看做過於華靡。」看來她所遭受的誤解,倒與村上春樹相仿。作者倒是謙虛的說,「我也不過是一個文學的習作者」。難怪,村上被人訪問時,老是一乎神祕兮兮的模樣,笑而不語,不是不想為自己開解,而是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這麼說來,張愛玲與Wajda這位波蘭導演的觀察倒提供我們思索理論與實踐的一些線索。理論能扮演什麼職能呢?首先,它自然也是一種實踐,只不過是『一種』實踐。消極地說,它填補實踐的一個環節,饒豐了實踐本身。積極地說,它有時能作為一種引領、典範。為實踐的模糊、曖昧無狀,清晰地加以辨識、澄清,使實踐漸趨僵化之際,重新鼓起動力,活潑生氣。在一定的場域(為理論所闡明的)上,以能充份表達當代精神的文學技巧、電影手法繼續熟練地開彊拓土。然而一旦前往到黑暗未識之蠻荒,我們卻必須趁藉想像力的羽翼才可持續推進。(唉,怎麼又回到孔恩了)



書名:魔法師的寶典:導演理念的釐清與透析
作者:Andrzej Wajda;譯者:劉絮愷
出版社:遠流


原寫於:2000/09/01

改寫於:2004/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