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好友在夜裡來了電話。

她說是看了近日寄給她的伊眉兒，想起了我。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問她。她才婉轉說起，目前面臨的人生分水嶺。即對兩份工作的前景感到猶豫與不安。

聽完她的話後，我的心思從日劇《長假》開始流浪直到停留在小說《惶然錄》（可以稱為小說嗎？）裡的一篇文章裡；費爾南多‧佩索亞的「我」也陷入類似的處境：

「更為重要的是，如果我明天離開這一切，我還能做點別的什麼？這是因為我必須做點什麼。如果拋棄這一身道拉多雷斯大街的套裝，我將會穿上另一種什麼樣的套裝？這是因為我也必須穿一點什麼。」

「我」想像自由的同時，也發現了無可奈何的「悲傷」。「我」說：

「這種悲傷是因為 V 老闆，因為 M 會計，因為 B 出納，因為所有的小夥子－－那個去郵局取信的快樂男孩，那個小差役，還有那隻友好的貓－－因為他們都成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不管眼下的想法如何讓人不快，我不可能對這一切無動於衷無淚而別，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某一部分將與他們共存，失去他們的我將與死無異。」

也許是多餘的吧。當我們下結論說，這是沉重的輕盈時。不過，這不正是我們的可愛之處嗎？

我們仿若是詩人西西筆下的袋鼠：

蝴蝶輕 詩人：西西

漸漸地發現
自己
變成一頭袋鼠了

袋鼠的口袋
在懷裡
我的口袋
在心中

無論走到甚麼地方
無論睡裡醒裡
袋裡
總纍纍地
滿載許多東西

想把袋裡的東西
倒出來
──能倒出來嗎？
又如何捨棄
又如何忘記

漸漸地明白
蝴蝶為甚麼能夠飛了
因為因為
蝴蝶輕
因為因為
蝴蝶沒有心



註：小說《惶然錄》的譯者，適巧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譯者：韓少功先生。他的《聖戰與遊戲》一書前言隱然與分水嶺相涉。

原寫於：2001/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