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澳仔底怎麼走?"


一個含在嘴裡說不清楚的聲音 讓蹲在路旁吃蔥油餅的我抬起了頭

是一個好老好老的老伯伯
他見到我們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又用呼嚕呼嚕的聲音說

"這裡是澳仔底不是火燒坪對不對?"

小毅走過去"火燒坪在那一邊才對喔!"
修洗衣機的先生說"對阿!澳仔底就在這裡過去喔!"

我繼續吃著蔥油餅 看見老伯伯手上提著的一個裝著礦泉水和手帕的透明塑膠袋

"我來找我的女兒啦..,走了好幾天了才找到這裡來.."

老伯伯穿著以前阿公下田都會穿的咖啡色膠鞋 一件深紫色棉質厚運動長褲
還有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襯衫 和頭上稀稀疏疏的斑白頭髮
以及刻著深深皺紋的手 胸口 和面容.....

"啊!都不一樣了 蓋了好多樓仔厝 卡早攏馬整片攏是田.."

老伯伯整口牙都掉光光了 所以講話有像剛在學走路的小孩一樣的"臭奶呆"的聲音

"阿伯!你用走的找喔?你有沒有電話?"

"沒啦!我用走的就好了!走了一整天 一下跟我說這邊 一下說那邊 不然就說不知道 現在都是台灣來的厚?"

我注意到老伯伯固執但慈祥的眼神

我站起來走過去"阿伯,你女兒叫什麼名字?你要不要去警察局問問看?"

"春菊啦!何仔春菊.."

"你要不要叫警察局幫你查一查?有名字就可以查到喔"

"免啦!我用找的就好了 到處問一問知道的人會跟我指路.."

老伯伯臉上露出開朗的笑容.....

"阿就昨日(前天)坐飛機過來,下飛機就開始找了.很久沒看看女兒 也不用工作 就過來看看啊..,明天就要坐飛機回台灣了..."

"阿伯,颱風要來了呢!你有沒有地方住阿?"

"有啦有啦!喔!那裡樓仔厝蓋的好高喔!有所在可以睡覺啦!"

我聽不清楚老伯伯說的那裡是哪裡..我猜是好心的朋友借他住的地方.....

"阿伯,你哪走一走找不到 要記得去警察局問呢!他們會給你到三工(幫忙)啦!"

"免啦免啦!我自己找就好了!喔~你們就好耶..我整個早上在市場那邊問 每個人都跟我說不知道 害我走來走去找不到..阿你們是從台灣來的嗎?"

"沒啦!阿伯,我們這裡人啦!"

"喔~改變有夠多的 我有三十多年沒回來了呢!我有的孩子在這邊出生,有的在台灣出生的..,我明天就要坐飛機回去了,真多謝你們呢...!"

"不會啦!阿伯!".....

老伯伯跟我揮揮手 我也跟他揮揮手
我想問他會不會冷 可是我沒有說出口...

我看著他的背影往市區方向越走越遠
他好像曾經中風過 因為他的腳只能小步小步不協調的移動著
風很大 他的手緊緊捏著那只塑膠袋 薄上衣拍打著他布滿皺紋的身體

我很難過 非常難過

我擔心他找不到他的女兒 我擔心他會冷 我擔心他過馬路速度太慢會危險 我擔心他會被欺負...

我很難過 為什麼他會一個人 沒有地址沒有電話 坐飛機來澎湖找女兒


其實我很想哭 可是我怕小毅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