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03 10:20:25非馬

想起顧城謝燁

 

 

今年108日是顧城在新西蘭殺妻後自殺的二十週年紀念日。看到網上的一些紀念活動﹐心裡不免有所感觸。從剪報堆裡找出下面這篇短文﹐是當時應一個詩刊寫的。大概該刊的主編對顧城的行為深惡痛絕﹐竟擅自為我的短文加了個多少有點惡毒的標題﹕“早就該把他送進瘋人院”﹐令我直到現在都耿耿於懷﹕

 

 

許多年前台灣有一位寫詩的朋友在給我的信上說﹐她很少告訴人家她在寫詩﹐因為社會上有些人把詩人同瘋子聯想在一起。我當時讀了頗為她難過。這幾年我看到她在詩壇上頗為活躍﹐也有了相當不錯的成就﹐相信她已不再以當詩人為恥。但我也相信今天我們的社會上仍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詩人。

 

另一方面﹐卻有一批人﹐包括一些新聞媒體的工作者在內﹐把詩人當成明星﹐或特權階級。在他們的眼裡﹐言行怪異正是詩人的浪漫象徵﹐花邊新聞的好材料。正是基於這種變態心理﹐才有一位專欄作家認為顧城殺妻﹑自縊的行為可敬﹑死得有藝術家氣質﹐不像歷來的作家那麼死得窩囊。

 

同顧城有過接觸的人大概都會知道他一直有自殺的傾向。1987年我在北京同顧城頭一次見面﹐被他留住在他家裡﹐他便指給我看他手腕上的自殺疤痕。但那時候他的精神狀態似乎很好﹐他同謝燁有如一對金童玉女﹐給了我相當美好的印象﹐像他寫的一些童話詩。

 

之後我在台灣及美國的報刊上為他們夫婦介紹發表了一些作品﹐又為顧城編選了一本詩選在台灣出版。他們出國後便很少聯繫﹐只偶而在報刊上讀到有關他們的消息及作品。顧城的詩似乎越來越支離破碎﹐令人難以卒讀。1993年夏天我為大陸一個《臨工獎》擔任評獎委員﹐從字跡裡認出了顧城參賽的詩作及一篇評論文章﹐是他在德國波鴻大學談他內心世界的演講錄﹐對他的心理狀態有了較深的了解。顯然他的精神分裂病徵已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不時有黑色的幻象在折磨著他﹐使我想到了畫家梵谷。根據報導﹐不止一次有人建議把顧城送進精神病院﹐可惜都遭謝燁拒絕。我不知謝燁的拒絕是出於不忍﹐或是基於我上面所提到的對詩人的浪漫幻想。總之沒有及早送醫治療﹐結果是把兩個有才華的年輕生命都給白白斷送掉。那年九月間他們夫婦途經洛杉磯返回新西蘭﹐曾同我通過電話﹐但只泛泛說了一點生活近況﹐沒有深談﹐不久便聽到了他們的噩耗。

 

相片左起非馬,之群,謝燁,顧城,1987年夏天於北京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