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心靈的人生洗禮——讀非馬詩作〈仰望〉

惠遠飛

著名美籍華語詩人非馬先生是寫短詩的高手，寥寥數行，或敘述，或白描，或抒情，或議論，嬉笑怒罵之間皆成華美詩篇。其詩作〈仰望〉就是這樣一首讓人反復咀嚼、回味無窮的好詩。

　　    仰望

仰望仰望

仰望仰望仰望

夢想中

終於把自己

也仰望成一座

仰望的銅像高高在上

神氣地

硬挺著脖子

等待暖呼呼

一陣鳥糞的洗禮

〈仰望〉一詩雖然僅僅只有十一行，卻內涵深刻，外延無限，完整地描摹刻劃出了那群名利慾望強烈、不斷追逐登攀的人的一種人生狀態，勾畫出了一類人的人生過程，悲劇與喜劇共存，卻最終以一場鬧劇收場。詩人在〈仰望〉一詩中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人生立場，對名利的態度。讀後，給讀者留下深刻的現實警醒作用。

　　一、新穎別致的話語形式

為了更形象地描摹出某群人內心深處慾望的不斷膨脹，以及某些人對名利私慾無限地追逐，詩人在詩中採用了“台階式”的排列方式，通過文本形式和詩歌話語，更加直觀地、形象地把這群人的內心世界逐步放大的過程直接展示了出來，當：

       夢想中

　　終於把自己

　　也仰望成一座

　　仰望的銅像高高在上

　　這時，追逐名利的人在憧憬、嚮往、崇拜的“朝聖路上”並沒有高山仰止，而是在自我虛無的精神慰藉下不斷“仰望”，詩人連用了六個“仰望”，強調“人”在自慰式的精神鼓動下，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和方向，在“夢想”中，取而代之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仍然仰望不止的銅像。尤其是“仰望的銅像高高在上”這句，成為“人”自我膨脹的最高峰，也是全詩最長的句子。

當然，我們知道：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一種虛幻的想像，是一場類似阿Q式的夢境，卻無情地揭露了凡俗人生的悲劇——毫無基礎卻妄想超凡脫俗的精神烏托邦必將遭到無情的滅頂的打擊。

二、黑色冰冷的寓言反諷

詩人全詩採用白描的語言，站在“局外人”、“旁觀者”的立場，使用了既節制又鋪張的語言進行細緻的描摹，著力勾畫出一類人的嘴臉和大体輪廓；詩人又採用冷靜的敘述，娓娓道來且不事評述，以期達到更加強烈的諷刺效果：

       神氣地

　　硬挺著脖子

　　等待暖呼呼

　　一陣鳥糞的洗禮

　　詩到這裡，峰迴路轉出人意料的結局會令讀者往往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原來那些處心積慮、夢想出人頭地、高人一等的“人”在化身為“銅像”後，“神氣地”“硬挺著脖子”，最終卻是接受“等待暖呼呼”“一陣鳥糞的洗禮”如此的“禮遇”，其深厚的寓意不言自明：過於追逐功利的人將為人們所不齒，也終將被人們所唾棄。

　　這種“黑色幽默式”的詼諧效果得益於詩人冷靜的敘述和汪洋恣肆地鋪陳以及強烈鮮明的對比反差，得益於詩人深刻獨特的人生思考和豐富的人生積澱。從這個角度來講，《仰望》也算是一則人生的“寓言”。

　　詩歌語言收放自如，再現了人生熱切的期待與冷酷的現實，這種對比反差把全詩推向了諷喻的高潮，給讀者留下狂歡和嘲笑後的冷靜思考和人生的“洗禮”。

三、寓意深刻的思辨哲學

　　《仰望》一詩中寫到了“高高在上”的銅像，這是將人生理想、功利追求物化了的人生參照，同時也為我們提出了一個關於“高度”思考，人生的高度的思考。何謂“高”？唯圖功利的“高”，還是身居要位的“高”，還是高風亮節的“高”？幾者之間自然有質的區別，且“高”亦是相對的，於是，耽於“仰望”者的視野也將變得無限而遙遠

　　關於“高度”，古人早已發出“高處不勝寒”的喟嘆，雖然人們都知道這個道理，但追逐者仍如過江之鯽，前赴後繼，結果，正如本詩所言，這些人卻往往遭受到“暖呼呼”“一陣鳥糞”的洗禮。“暖呼呼”的鳥糞，而不是冷冰冰的涼水從天而降，其冷暖恐怕只有受者自知了。

　　詩人在短短的小詩中，再次把這個亙古的話題提出，留給了所有的讀者。

　　非馬先生曾經說過：“文學作品來自作家心靈對外界環境的觀察、反應與省思。任何含有功利的念頭，都會破壞作品的純粹與完整，減低感動讀者心靈的可能性。”事實上，《仰望》一詩正可謂是詩人非馬淡泊名利、靜心寫作的人生態度最真實寫照了。《仰望》所帶給讀者的，也正是對慾望心靈的一種淋漓盡致的洗禮和拷問！

【作者簡介】：

惠遠飛，湖北十堰人，現旅居廣東。詩歌、散文、小說、評論等散見《青春》、《芳草》、《熱風》《短篇小說》、《青春詩歌》、《散文詩》、《作家報》、《新創作》、《珠江》、《青少年文學》、《語文報》、《閱讀與寫作》、《大眾閱讀報》、《各界》、《中國企業文化評論》、《商業文化》、《中國審計報》、《中國人口報》、《貴州日報》、《四川政協報》、《湘聲報》、《大華商報》（加拿大）、《內蒙古晨報》、《半島晨報》、《都市女報》、《老年生活報》、《知識窗》等海內外報刊。作品被《微型小說選刊》等轉載。個人事跡被《青年知識報》、《短篇小說》、《十堰晚報》等20餘家媒体專題介紹，作品、傳略入選多種辭書、選集。著有詩集《流浪的衣裳》（海燕出版社2000年5月第1版）、詩集《一個人的心靈史》。另有愛情詩集《最美的季節遇見你》、散文集《大地行走》即將出版。

原載: 新大陸詩雙月刊, 121期, 2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