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2 23:40:07鯊魚
由愛理解,由理解而愛《為巴比祈禱》(Prayers For Bobby)
導演:羅素莫卡席(Russell Mulcahy)
編劇:凱蒂福特 (Katie Ford)李瑞艾倫斯(Leroy Aarons)
年代:2009
聖經只有一本,但人類的思維模式與生活方式與人們所存在於世上的樣貌,卻無法窮盡,我們不需要逐一量化歸納後,來得出一套檢視人類存有價值的標準,重點在於我們需要各種形形色色的「解釋」,不論是從亞里思多德(Aristotle)反詰其師柏拉圖(Plato)的「理型說」(ideal form)、馬克思(Marx)提出世俗化的解釋、然後進入後現代(postmodernism)與後結構(poststructuralist)思潮對二元化的反撲,或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語言遊戲」的革命,在哲學史上都不斷的生產出更多解釋來看待世界、人類與社會的方法,所以即使聖經只有一本,除了僵固的印刷字體外,觀者可以有更複雜與豐富的解讀,因為我們的世界是如此的多元,我們的文化、族群、人種…更是繁複,如何能讓我們以管窺天?
故事改編於真人真事,描述一個和樂美滿的家族,尤其是巴比更是受到寵愛,看似完美的他卻深埋一個讓他終日鬱結沉重的問題-他的同志身份,當家人發現這事態後,最無法接受的是母親瑪麗,她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受到聖經的教誨而深信同性戀是一種罪行,是受到誘惑的原罪表現,也是一種可以被「治癒」的疾病,因此她偏執的在家中各角落貼上聖經的話語、迫使巴比上宗教團體的治療課程、求助於精神科醫生、並介紹女孩…等等手段,渴望來矯正這「病態」的行為(罪性)。巴比最後受不了這些莫名的壓迫,加上母親的重話:她不要一個不正常的兒子,終使巴比走上毀滅的道路。母親受到這嚴重的打擊後,才回過頭細細檢討自我的態度與對宗教的信仰,她開始接觸並加入同志父母的集會,甚至在美國國會上為同志人權發言,並加上舊金山的同志大遊行,來實踐對同志運動的支持。這脈絡其實就類似普多夫金(Pudovkin)的名作《母親》(Mother,1926),在蘇聯的共黨革命的背景,母親在兒子死後從原本是任由打壓(父權與政權)的弱勢,為完成兒子的革命遺願,她拿起紅旗走上街頭,引領工人階級反抗俄皇。
雖然此片就整體而言並非佳作,影片前半段運用過多形式化的表現,來表現角色內心痛苦掙扎的一面,鑿斧過深流於刻意,直到巴比過逝後母親心境的轉變,才逐漸變得有意思與動人,也才顯得真誠而能達到煽情的戲劇效果。
首先就母親的角色來說,對宗教的信仰貫穿了全片,信仰或聖經其實可以視為一個不同文化底下的保守符號,在西方是基督/天主教,在中國就成了儒家思想,不論是宗教或是傳統民族思想,影片所要反思的問題在於我們不能依靠單一的文字之意,而來否定複雜的人性,唯有解構出更多層次的意義,我們才能體認到更多元的生活,也才能擁有更高視野的世界觀、複雜的社會觀和人生觀,所以片中一位牧師講的很好:我們要透過質疑自己的信仰,才能擁有更深厚的信念。這是一句不僅在宗教,而是在生活中的一切都應該深有認知的座右銘,簡易的一句話,卻極度難以奉行,如同要我們承認自我的錯誤一樣。所以瑪麗從一個對信仰深信不疑,到開始產生疑問而逐步摸索,最後她將死亡的悲慟與對同志的成見,昇華為大愛的展現,在同志遊行上瑪麗走到人群中抱著一位(同志)男孩,將他視為巴比,這就展現出亞里斯多德的「幸福的目的論」,人生最終極的目的是追求人生的幸福,這幸福並非物質上的享樂主義,而是心靈的昇華,我們應該以他人的幸福為自己的幸福。
一般人認識的美國身為第一世界的先進國家,佔據著霸主的地位,其實美國民族思維的保守性並不下於亞洲國家,翻開美國的發展史和文化演變,不論在政治、經濟、宗教與社會上都相當的保守。但就因為如此,才更應該去挑戰保守,前進(衛)並不等同於敗德,許多人在面對少數族群時之所以反對,除了主流的霸權外,也因為在社會上反對是一條阻力最小的路,換言之就是一條最容易達成目的的路徑,但仔細思考,最便捷的路等同最好的路嗎?所謂的反對與批判是需要很紮實且多層次思考的結果,而非多數者的情緒性字眼。因此對於少數族群,應該是要有更多的認知和體認,並不需要擁有和瑪麗一樣喪子的經驗,才能體會到箇中的痛苦,關於這點維根斯坦便有很突破性的見解,他提出擁不擁有相同經驗並不重要,而是應該對事態有所認知和理解,我們不需要去要求他人一樣要擁有等同的經驗,沒有經驗並不表示其他人無法理解此一事態的內在問題,如果我們仍死守唯我論的經驗說法,那少數永遠無法被解釋與認識,理解少數也不代表要使他們成為多數進入主流才算是理解,也不是畫一個圈圈把他們納入「保育動物」,而應該是多元化的包容和理解,在此的理解說法也就是需要透過多方面的學習而來,面對繁雜的大千世界如果單純,只以我們生活中的文化與社會概念去瞭解事態的話,將會受到絕對的局限,所理解的人事物也相對粗糙,片中的瑪麗在兒子死後,她開始去閱讀他的日記、關於認識同志的書、與同志父母分享經驗、與支持同志運動的牧師對話,最後進入同志運動的革命圈子,這就是經由一連串的學習才能擁有的理解和體會。多數本身只是一個社會現象,並不表徵出正確或錯誤(偏差),所謂的好與壞對與錯的標準,應該是延伸到不同的境況下去解釋和評定。
然而我們可以更拓展影片的意念,不只是同志議題,世界上有更多少數或更邊緣的社會問題需要被關切與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