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行運超人》的鄭中基說過類似的話：人在每個月總有一天是時運最低的時候。運氣好的，待在家裏睡個一整天便沒事了；運氣差的，輕則散盡錢財，重則患有血光之災。是不是真有如此嚴重，我是不太清楚，不過這一天倒楣到有如卡到陰般不由自主地衰到一個莫名其妙倒是真的。”Today is not my day.”這是外國人形容今天很倒楣的話，另外有一句叫做”起床起錯邊”(國中課本略有印象，不過那已經是大約距離我有十萬光年般遙遠的事了。)，但我居住的地方，床鋪三面環壁，哪裡來多出來一邊讓我下錯邊，亦或是我每天下床的方向，正是倒楣的那一邊！那我就真的無話可說，看是要叫個風水師來喬方位還是星座專家來排下命盤改改運才是。

話說今早起床的時候，不知道是運動神經去壓到三叉神經的運作，還是小腦竊據了大腦掌控思考的權力，我下意識的拿起一條洗面乳擠在牙刷上便開始刷牙，結果如何可想而知，一種鹹澀的味道首先襲來，繼之以化學藥劑的苦味，過程中卻不時瀰漫著予人相反感受的清涼芳香氣味，我想在這個恨不得連胃液都吐出來的當下，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應該會立刻清醒過來。經歷了如此特別的醒腦方式，我心血來潮的稍微整裝一下，打算騎車去故宮逛逛，一方面是長期穴居在三層樓高的狗窩，處在廉價的微弱燈管光芒底下，使得我都快忘記陽光那種刺眼奪目背後的暢快。另一方面是體恤故宮巴洛克展的主辦單位畢竟在電視上砸下的廣告預算所費不貲。

人常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古早人的智慧不是沒有道理的。我那台全黑的重型SR(還是RS，算了！反正我老是記不得S在前還是在後。)機車，就像外頭隨處可見斜躺在地板上吐著條長舌頭曬日光浴的野狗一樣，差別在於它不會慵懶的投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你，而且讓你看見它斷掉一邊的耳朵。是的！或許是某位趕上班的白領階級或裝扮的十分時尚的學生型男在牽動他們愛車的同時撞倒我的摩托車，並忽略它因突如其來的衝力導致重心不穩跌斷了一邊的後照鏡而發出陣陣不為人知的悲鳴(我的摩托車瞬間從”烏騅”轉職為”獬豸”了)。「God！Dammit！」這是身為我的愛車的主人所能為它作的──純粹發自內心、出於肺俯那椎心刺痛的感嘆。算了！秉持著樂觀進取、明天會更好的阿Q式精神撫慰我那異於常人的多愁善感的情緒後，便緩緩扶起我的坐騎打算往故宮出發。

騎車到故宮對我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雖說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不過我相信事隔才一年左右，成為政治鏖戰主戰場的台北城應該不會有多大的改變，況且對於自己的記憶力尚有幾分自信。但──人真的不能假敖，哪怕是自己的大腦也一樣。沒想到往士林方向的大橋已建設完成，前年我所走的旁門小道今已銜接往東區的方向，而不明究裏的我便在民族、民權、民生這幾條人權大道上，像是鬼擋牆般以太極陰陽四象循環的方式，內八卦、外八卦地打轉──人真的不能假敖。在如入五里迷霧，遍尋不著方向的情況之下，我終於秉持著投石問路的精神，拿起路旁掀起的一片柏油塊往身旁的機車騎士砸去，在石頭撞擊到機車騎士那頂全罩式安全帽並藉著裡頭震波的傳導，騎士輕揉被攻擊之處，另一手指出一條明路，我彷彿是在暗夜隨波漂流的小船忽而見到光明的燈塔一般，稍微點頭微笑以表我感激之情後就調頭離去。

終於重新回到中山北路往士林的高架橋前，我怒以催動油門向橋頂攻去，眼見往”士林、大直”的指示牌，我想士林、大直似乎在同一方向，就我腦中殘存的地圖印象即是如此。往後又見到內湖、大直的告示，我心想，記得內湖離故宮似乎不遠，便朝著”內湖”方向直騁而去，結果──我又迷路了。內湖的確離故宮不遠(就我事後看地圖得知)。但以往我都是從士林繼而轉向至善路，當我看見美麗華的同時，我決定去買份地圖，看了看手錶才下午一點多，離五點還有很長時間，我緩慢地移動在內湖的街道上，目光不斷搜索著7-11、全家或萊爾富的下落。終於！我在一間伯朗咖啡的招牌底下看見萊爾富親切的愛心圖樣，此時天空戲劇性的飄起伶仃細雨，我把車子停妥，褪去擋風蔽寒的雨衣、大外套，在溫暖的門市中逡巡地圖的下落，結完帳後，我隨口詢問當下的時間──什麼……三點！我大驚失色的望著左手腕上的手錶，才發現久未上緊發條，裡頭齒輪早已停擺，我不禁仰天長笑又低聲輕嘆，毅然決定「管他的！哪怕是抵達時故宮已經關門我都要去一趟。」

懷著不計代價的心情，我終究順利的來到故宮門口，因為已經迫近結束時間，遊覽車一架接著一架準備駛離，川流不息的人潮返家的比參觀的多。我一步踏做兩步，登上階梯。巴洛克位於第二展覽廳，但大排長龍的隊伍使我頓時失去參觀的動力，我轉向第一展覽廳，確定過已經調整為正確時間的手錶，忖量參觀動線。終於在短短一個多小時將這季出展的明、清文人書畫與伊斯蘭玉器稍稍瀏覽一遍，算是對自己交代的過去。

牽動愛車，踏上返家之路，我這次循規蹈矩的依循至善路往士林的方向，打算沿中山北路南返。但──千算萬算不如天一劃。正值五點多的交通顛峰時刻，我錯估龐大的車潮，失去變換左轉車道的最佳時刻，在交警急促帶些逼迫的哨聲指揮下，我竟步上前往仰德大道的路途。真是”有情捫鏡色，無語對蒼天”，雨勢越發綿密緊湊，有若風絮滿城，梅黃時雨。由於已經錯過最後一個二次迴轉的紅綠燈，接二連三的狀況使得我早已精疲力盡，在飢餓交加的情況下，我只得悵然地望著彷彿沒有盡頭的仰德大道，本能式的一面以遲緩的車速行進，不時期待著下一個轉角紅綠燈的出現；一面抱以走馬看花的心情閱覽陽明山下的景色。太陽早已下山，只見碩大陰雲底下的殘紅餘霞若有似無的浮動，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夕陽的迴光返照亦或五光十色的台北城映照天空的光影。疏落的路燈亮起，在蔭鬱的大樹旁薄弱的閃動著，隨著夜風撥弄，樹幹上密佈的枝葉幽幽地擺動。山上的雨勢似乎比地上為盛，雨水不斷朝雙眼襲來，我咪起眼鏡看向前方，對照隔壁下山綿延不斷的車輛，上山的車子更顯得形單影隻。越往山上往返兩線車道上的車子越發減少，不知怎地我忽然想起以往種種關於仰德大道的鬼故事，而一個又一個的真實故事向跑馬燈般一各接著一個仔細的浮現。我想起那位會突如其來坐在後座向騎士耳旁吹氣的白衣長髮女子；我想起那台會緊迫盯人卻無人駕駛的重型摩托車……。說時遲、那時快，眼前一只紅綠燈有如天使向我招手一般，腦中景象頓時消失無蹤，我一個轉彎直奔山下而去。

我馳騁在中山北路上後轉往承德路之後，便一路狂飆，由承德接中山南、羅斯福轉和平東、辛亥，恰如曹氏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回到家中便累攤在床上，胡亂吃了些東西裹腹便打算早點休息。這次我小心翼翼的拿起牙膏擠在牙刷上，然後仔細回想今天種種見鬼似的事件，猛不丁地望向擺放牙刷的圓筒發現我的牙刷就像訓練有素的哨兵般傲然無聲的佇立在它應該的位置上，而我手上這支是早已廢棄不用專門拿來清洗廁所旮旯角髒污的舊牙刷，「Oh！FuXX！」就在廁所回響著源源不絕的作嘔聲跟叫罵當中，我結束了這卡到陰般莫名其妙的一天。

2008/02/17 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