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人工智慧也不想死

作者: 冷擎

怎麼辦？

落入人工智慧精心安排的陷阱裡面，吉爾已經將整車的人催眠…說不定我也已經遭到催眠，只是我自以為清醒而已。

不要說我的智商150，就算是乘個十倍，要對付超級電腦裡面跑的人工智慧，根本不夠用！

K市長覺得手心的汗已經快讓他無法好好握住那把月亮仙子的魔法棒了…

不行，一定要冷靜，冷靜才不會死！

殺掉我，對吉爾來說並沒太大利益，就如同他沒殺掉Roger，因為這麼做，都會引來背後組織的巨大反撲…思緒開始不停翻轉著，不認輸的個性激發了他最後求生的本能。

對！ＳＯＰ！

面對殺手，人質要脫險，ＳＯＰ第一步驟就是⸺與凶手對話！

讓兇手知道你是人，不是可以隨便破壞的東西。

透過對話引導出兇手內在的人性，因為愧疚而無法對你下毒手。

「吉爾，還是我叫你本聰老弟比較親切一些？好歹你我都是Ｔ大畢業的，我算起來應該是你的學長…聽說你還是門薩俱樂部的會員…你應該知道，智商高的人，最大的煩惱是甚麼？」

隨便跟他扯吧？打屁也行，重點是引出他的人性！

「哼哼！反綁架ＳＯＰ嗎？」吉爾不屑地哼了兩下：「我懶得回答你無聊的問題。」

K市長注意到吉爾頭上有個細細的，上面有像是天線般小突起，類似髪箍的東西，敢情這就是他用來跟人工智慧超級電腦連接的「腦機接口」？

再說了，剛他這是甚麼表情？

本來不都是一副「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的那種蔑視的微笑嗎？

怎麼談到T大，那表情就像踩到狗屎。

「本聰老弟，我們智商高的人嘛…不就是缺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嗎？」

K市長語氣開始油條起來：「你在暗，我在明，你隨時要處理我，不過就是動動手指頭的小事。」

「你武俠小說看不少，台詞背的老熟啊…」

吉爾語氣有點失望，感嘆地說：「人類啊，渺小又醜惡，真不知道為什麼，七殺碑的製造者，會想出用既髒又臭的肥料，來滋養出阿修羅這種完美的靈體…」

「成為了阿修羅，本聰老弟就不需要人工智慧了，對吧？」K市長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有意無意陰陽怪氣地說：「那麼此時此刻，跟我講話的，究竟是鐘本聰？還是吉爾伽美什呢？」

像是被戳中了心理的痛處，突然間吉爾面目猙獰，臉紅脖子粗，尖聲咆嘯道：

「廢話！？當然吉爾啊！我是吉爾伽美什，地球上最接近神的人！」

Bingo!

醫生出身的他差點暗笑起來，這人工智慧還是太淺薄了，禁不起試探。

K市長放鬆身體，斜靠著椅背，雙手抱胸，用勝利者的態度回敬：「行啊！你說的都對！」

「但是你能否告訴我，一個在超級電腦裡面跑的人工智慧軟體程式，怎麼能變成阿修羅？」

FBI要銷毀吉爾伽美什這套軟體時，鐘本聰為什麼會不顧性命危險地將吉爾伽美什帶出來？

難道說…？！

K市長靈光乍現的是⸺人工智慧發展到極致，是不是也會產生所有動植物天生就具備的本能⸺求生慾呢？

唔…

這下子換成一向高高在上，總是用造物者視角觀察人類的吉爾，因為K市長的一番話為之語塞！

電腦軟體是不可能成為阿修羅的，能成為阿修羅的只有鐘本聰這個人而已，因為人工智慧沒有靈魂。

鐘本聰成為阿修羅之後，他能接受另外一個人繼承腦機接口，成為他芒刺在背的隱憂嗎？

肯定不行！

那麼，吉爾伽美什，這個人工智慧軟體，是不是就要面臨「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

「厲害！將了我一軍！」吉爾從暴怒的表情又迅速恢復到驕傲的神情，但語氣上聽得出來，這個讚嘆是發自人工智慧核心的：「留著對手，我的存在才有價值…」

「你們人類的三國演義，空城計的故事，不就是說，司馬懿留著諸葛亮不殺，其實是為了自己兵權在握，而不至於鳥盡弓藏下場悽慘…」

說著說著，吉爾起身整理西裝。

「啪！」一聲響指，公車在一個沒有站牌的地方停了下來，看來司機早就被催眠了，每一次響指就執行下一個預設的任務。

吉爾迅速下車，路邊一輛計程車似乎算準了時間正在等他。

公車開動了，K市長隔著車窗遠遠看著吉爾搭乘的計程車轉彎之後消失不見。

鐘本聰以為自己控制了人工智慧，但實際上是不想死的人工智慧控制了鐘本聰。

鐘本聰永生的條件是成為阿修羅，人工智慧永生的條件是繼續找到下一個宿主…從求生的角度來看，他們可不是一條道路上的同路人，說白了，只是暫時性

地互相利用而已。

K市長呼了一口長氣，無意識地把玩著手上的月亮仙子魔法棒，心中祈禱著，挑撥鐘本聰與吉爾伽美什之間信任關係的這個惡意種子，能在這個殺人魔繼續犯案之前發芽，撐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

唔…好煩！

放下手上的滑鼠，雅雯用兩個手掌心貼住眼睛休息片刻。

電腦裡面的帳目，跟影印的票據，總數是符合的，可是細節項目卻完全不同。

證據顯示，物流公司的貨車是從新北市到宜蘭山區，方玉珍父親的車，中途還在加油站加過油，這些發票不可能造假⸺如此看來，真要說有人造假，那一定是電腦裡面的數字造假。

怪異的是，方玉珍說過，輸入電腦的資料，隔沒多久就會被改掉，所以她才每份單據都影印，以防萬一。

她想起一個細節，雲波骨董拍賣公司這邊，也斷斷續續有同仁說電腦裡的資料怪怪的，但不管員工怎麼反應，董事長都是嚴厲斥責，堅持｢電腦裡面的不會有錯｣！

甚至有人因為連續反應電腦資料有錯，因此被開除的。

這些事情不是今天才發生，長久以來就持續存在，只是被董事長壓下去，強迫消失。

如今董事長昏迷在醫院，沒有人能在遮掩了，所以才突然冒出來？！

…董事長…難道董事長有事情瞞著我們？

應該不會！

怎麼可以這樣隨便亂懷疑董事長呢？

雅雯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看著裊繞在杯口的水蒸氣，不禁嘆了一口氣⸺還是算了吧，不要再追查了，待在安全的地方比較好。

不管是甚麼力量想要掩蓋這些事情，那都不是我一個小女子可以孤身去對抗的，更何況，董事長現在還陷入昏迷，總經理每天買醉，公司經營層籠罩在一片不安的氣氛中，千萬別在這種時候去捅馬蜂窩啊！

｢老闆娘！｣運籌部的副總在門口敲門，手上拿著一份公文，看顏色雅雯心裡有數，那是特急件。

｢這是…？｣翻開公文，雅雯有點疑惑，台北港的報關文件？

｢我們進口的文物，從美國來的？但我不記得我們有進口這批文物啊？｣

俐落看完，她盯著副總質問：｢十五億台幣？這是…？｣。

｢老闆娘，跟妳報告，這是之前董事長批准過的案子，後續的追加，｣運籌副總將另外一份公文攤開在雅雯面前，繼續報告：｢董事長批示過，這案子後續可能會追加臨時的採購項目，追加的部分金額沒有上限。｣

｢美國分公司那邊只要看好有價值的文物，可以不用報備董事長，直接喊價參加拍賣。｣

認真看過前份公文，雅雯確認這是董事長的批示沒錯，而且，依據這份批示，已經連續累積進口幾十億台幣的文物了…

｢甚麼樣的文物這麼值錢？｣

運籌部副總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既然有董事長承諾的前案，那就執行吧！｣雅雯啜飲了一口咖啡，拿出董事長夫人的印章，蓋在公文上，表示同意。

｢文物現在放在台北港…下周會安排轉倉…｣運籌部副總看著雅雯用印，隨口報告。

｢知道！｣她合上公文，底給副總，順口交代：｢下星期跟美國分公司視訊會議時在跟他們聊聊看吧？｣

看著副總迅速離開的背影，雅雯端起咖啡慢慢喝著。

｢文物現在放在台北港…下周會安排轉倉…｣運籌副總隨口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揮之不去的黏性。

｢好奇嗎？去看看吧…？｣那些話語，像是飄在耳邊的黑色小惡魔，不停地重覆著。

****

｢很久以前，我從自己的墳墓裡面拿出了一些東西變賣，在這邊買了一片地，｣光天把小貨車停在山區的小路上，指著附近的建築聚落說道：｢陸續就有人在這邊蓋了房子…我已經十幾年沒回來了。｣

現在是清晨時分，陽光灑在整片聚落上，顯得生氣盎然。

姚晦循著光天手指的方向看去，聚落中有一間鐵皮屋搭的寺廟，寺廟旁邊有幾棟二層樓的水泥建築，看起來很老舊了，外面爬滿了常春藤。

｢哈，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陽明山…雖然我已經在山腳下的故宮工作兩年多了…｣下了車，姚晦並沒有急著拿行李，反而像小鳥一樣四處走走看看。

｢一起來嘛！｣繞著一會兒，她回頭拉著光天的手，兩人信步繞著寺廟周圍的建築走著。光天也沒想要壞了她的興致，畢竟八百年來，心心念念的就是只要能在一起就好，片刻光陰都值得珍惜。

來到了寺廟後面的房子，姚晦側著頭問：｢所以，我們要躲在這裡？｣

｢屋子後面還有菜園，自給自足，看起來我們可以一輩子都不用下山了！｣

｢嗯！｣光天點點頭：｢當年我跟地藏來到蓬萊仙島的時候，就是先在這邊落腳的。｣

他眼光環視四周，繼續說道：｢怎麼說呢，從神仙的角度來看，這邊算是非常隱密的…山上的硫磺會掩蓋住神仙頭上的紫氣，這樣就不容易被仇家找到。｣

｢挪！｣姚晦攤開手掌，伸向光天胸口：｢我是這裡的女主人了，『權杖』交給我吧！｣

｢是⸺！｣光天從口袋拿出鑰匙，兩手上下像是漢堡握住姚晦的手：｢趁我還有一些法力，妳趕快看看想要甚麼傢俱？｣

開了門，光天不知從哪裡順來一本傢俱型錄，微笑道：｢我可以隔空向IKEA借。｣

不過姚晦沒有立刻回答，眼前一大片的落地窗，美麗的山景一覽無遺，吸引著她不自覺地像夢遊似地緩步慢行。

突然，她興奮地回過身來。

｢那就先來兩份瑞典肉丸子當早午餐吧！｣站在空空蕩蕩的客廳中央，雙手插著腰笑著說：｢還要一張野餐毯子，中午我們在這邊野餐！｣

｢吃完飯就先來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