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4 06:00:00白目族長

[西門町靈泉傳說] 28.憑什麼是她?

28.憑什麼是她?

作者: 冷擎

越接近光天咖啡館,雅雯的思緒卻反而越來越混亂。

這熟悉的街道,從前她跟姚晦放學的時候一起手牽手走過。

她停了下來,在最接近的那個轉角處。有點口乾舌燥,她很怕,轉過彎去,看到的是自己的閨蜜背著自己,偷偷跟豪傑激烈擁抱親吻著。

 

強烈如野獸吼叫般的引擎聲把她從猶豫中驚醒,豪傑那輛鮮紅色保時捷穿過巷子,迅速拐彎進入大馬路飛馳而去。

 

車牌!

她沒忘記探頭確認…雖然只是一瞬間,她非常確定,那車牌號碼,就是豪傑的。

 

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七點了。

所以他中午整個中午,下午都在這邊嗎?

 

光天咖啡館嶄新的裝潢第一時間讓她迷惑了一下,她仔細看,這裡確實就是姚晦家沒錯…。

 

唉,剛才豪傑車子開太快了,沒看清楚副駕駛座上面有沒有人?

 

「小姐,妳要喝點什麼呢?」櫃檯後面的服務生親切地招呼她。

 

「啊!」專注在拼湊自己滿腦子疑惑的雅雯在招呼下回神了。

「嗯…這邊最熱門的是那一種咖啡呢?」她迅速恢復幹練,雙手抱胸,連MENU都沒看,用問題主導了場面。

 

「招牌美式咖啡!」服務生反射式回答。

 

「就那個吧,熱的,一杯。」同時順手那了一張廣告傳單,假裝端詳。

 

接著,若無其事,自然而然展開話題。

「剛才那一輛保時捷很酷吧?」

 

「是啊!」服務生在轟隆的磨豆聲中回應:「可是停車就太霸道了一些,把我們店門口都佔滿。」

「外送人員都被擋到了,出入很不方便。」

 

「車主跟你們很熟嗎?」

「這樣停車不怕被刮,被拖吊喔?」

 

「哈!車主是我們房東女兒的男朋友,房東女兒最近腳受傷足不出戶。那個車主總是氣勢洶洶的,一來就跟房東女兒待在房間一整天,誰敢拿他怎樣?」

「我們也只敢私下八卦抱怨啦,哈哈!」

 

房東女兒的男朋友?

兩個人待在房間裡面一整天?

 

愣愣失神地接過了服務生遞過來的咖啡,用悠遊卡結帳之後,她捧著熱騰騰的咖啡,站在店門口看著裡面的房間。

 

所以,幾乎可以確認,晦晦背著自己,跟豪傑好上了!

發現豪傑已經有喜歡的對象,這已經夠難受了。沒想,搶走豪傑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閨蜜?!

 

她開始發抖,這種難受想吐,生氣到想殺人,沒處發洩的委屈,就是所謂的背叛嗎?

 

不…晦晦不是這樣的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了晦晦的號碼。

 

「妳現在在哪裡?」她竭力強迫自己鎮定心神,以至於說話聲音有點顫抖。

 

「在家啊!」

「醫生說腳還沒完全好,還不能去上班。」

 

「哈!我聽說最近網路上有個光天咖啡館還蠻出名的,剛剛上網查,發現地址就是妳家耶!」

「所以,姚媽不賣早餐,改當房東了,對嗎?」

 

「嗯,原本在故宮開快閃咖啡店的光天,租了我們家店面賣咖啡…欸…雯,妳今天怪怪的耶,講話口氣咄咄逼人,當我是嫌疑犯啊?」

 

晦晦…妳不只是嫌疑犯,要是我早來十分鐘,說不定就升格為現行犯了。

「沒…沒有啦…。」

可是,我怎麼能這樣隨隨便便就斷定她就是那個狐狸精呢?

還是直接了當問她吧?

 

「呃…對不起啦,妳知道我在倒追我們總經理,就是韓豪傑,上次跟妳提過的。」

 

「嗯,知道啊,怎麼了?」

 

「很慘,韓總心裡面已經有別人了…妳…還會支持我繼續努力下去嗎?」

 

「…」電話那頭,姚晦頓了一會兒。

該跟雯說明自己跟豪傑的關係嗎?

她遲疑了。

 

她是心虛了嗎?!

「妳不會剛好知道搶我男人的狐狸精是誰吧?」

 

「怎麼會呢?…我當然會繼續支持妳啊!」說出來只會越描越黑吧?

只要跟豪傑保持距離,讓他知難而退…這樣,時間就會淡化一切。

「加油!」

 

但不知道為什麼,晦晦那一句加油,聽起來是那麽的刺耳。

那狐狸精是妳,妳就承認啊!

玩弄我,從背後捅刀,來證明妳比我好,是很好玩的事情嗎?

 

她都忘了有沒有好好地跟姚晦說bye bye,一路上腦海裡面反覆的,越來越強烈的,是咽不下去的那口怒氣。

 

憑甚麼豪傑喜歡妳?

一定是妳用了甚麼卑劣的手段!

也好,

是妳背叛我在先,別怪我不給妳留退路!

 

 

****

 

 

「妳的咖啡!」

 

不知道什麼時候,光天已經煮好了早上的咖啡,來到姚晦的身旁。

 

姚晦仍然專心在畫畫,抬頭微笑了一會兒,帶著一絲絲大膽的口吻,說:「比起這個,我更希望你以後不要用「姚小姐」來稱呼我…。」

「大家都叫我晦晦…你呢,特別優待,叫我「小晦」,怎麼樣?」

私心來說,姚晦認為,那些叫她「晦晦」的人都只是普通朋友。雖然不知道該怎樣處理自己跟光天的關係,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要讓光天只是普通朋友。

對於自己有好感的人,在稱呼上做點「專屬」,應該不是「不知檢點」的行為吧?

 

點點頭,光天笑著把咖啡放在輪椅側的茶几上,欣賞了一會兒她的畫,不覺莞爾。畫中的男性穿著古裝,差不多跟光天目前一樣年紀,都是三十出頭歲,正趴在「辦公桌」上,拿著毛筆批改公文。

令光天莞爾的是,案頭堆積如山的公文上,一左一右蹲著兩隻貓。

左邊那隻應該是虎斑貓,右邊那隻是黑白色塊的貓。

 

雖然昨天去的是哈爾濱,可是這張畫繪製的場景則是在濟南…烏林答死前三年左右吧?

 

「昨晚烏林答又託夢給妳了嗎?」

 

「嗯…這是昨晚的夢…可是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夢境的場景都是古時候的模樣?」之前姚晦沒特別注意到這個問題,畫了幾張之後,漸漸地才意識到。

 

「那是我跟我妻子生活的年代…」不經意說著,他看到她本來充滿笑意的眼神逐漸轉為困惑,才警覺自己說溜嘴了。

「喔,不,我是說,我們生活那年代流行古裝劇…」

 

扭得未免也太硬了,他心裡面自己也對這回答不滿意。

可是,光天在還沒成為阿修羅之前是皇帝,生殺大權在握,從來都不需要講場面話,更不曾有過需要找理由搪塞的情況。

莫名地,他像是個青春期的小男生,很怕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不個體面。

 

原來是古裝劇啊?!

姚晦沒怎麼想就信了,她又興高采烈地翻開另一頁,說:「這一張是更早之前的夢境…一個小男生,一個小女生並肩坐在花園邊的長廊上吃麥芽糖…」

「這也跟烏林答有關嗎?」

 

「有…這是我們家老大與老二。」

 

「大嫂是一個很開朗,很懂得生活的人呢!」她歪斜著頭,繼續說:「從她的回憶裡可以感覺到滿滿的幸福…」

她仰望著光天:「我這樣擅自闖入你跟大嫂之間的世界,還武斷地評論大嫂,你不會太在意吧?」

 

「呵!妳都是這樣的嗎?」

「心裡面的想法都已經先說出來了,然後才來要求我要心胸寬大…妳不覺得這跟小孩子扔石頭砸破人家玻璃窗之後,還要求氣呼呼的大媽原諒妳?」

 

他的表情似乎微微發怒。

「啊?被我猜中了…」

「不然你說說看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現在是幫忙送信的郵差,辛苦忙了半天,還被收信人遷怒,你說,我心裡面會不會不平衡呢?」

 

「她啊…就像妳這樣,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是有些時候又得理不饒人。」

「我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光天欲言又止,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描述。

 

面對光天,她似乎有一種「我懂你」的慧詰,這是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所沒有的。她想到了豪傑,可是她在豪傑面前沒辦法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呃…一方面是兩個人沒什麼交集,常常雞同鴨講。另一方面,那距離感,令她不願意展現自己真正的一面。

 

掉過頭,姚晦沒有繼續跟光天拌嘴,又翻回「光天與辦公室的貓」那一頁,修了一點細節。

 

「唔!」

猝不及防的悲痛感強烈襲來,緊接著的是光天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了自己。

男人不懂分寸的力量環繞全身,她有點透不過氣…但卻不想掙扎,如果就這樣窒息了,也願意全部承受。

因為,從一接觸就取代全身感官的悲慟,深深烙印在靈魂裡的,是對光天的依戀。

 

此刻,對等地,他當然也在流淚。

「小晦…我會這樣抱著她,直到我們兩個之間沒有距離為止。」

「有很多感覺我不知道該怎樣用言語形容,正如同烏林答認為,用一幅又一幅的畫才能表達內心的世界…」

 

她感覺到光天輕輕地吻了自己額頭的髮際線…相應他這輕微的唇觸,姚晦顫顫地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不規則地抖動著,一如她內心緊張與期待交錯跳躍。

 

天旋地轉中,她任由光天探索她的雙唇,甚至粗魯地用舌頭頂開她不熟練的牙齒,吸允逃避不及的舌。

 

他這是愛烏林答吧?

我會不會只是移情作用下的替代品?

 

就想搭乘雲霄飛車,聲嘶力竭尖叫刺激之餘,她本能地想抓住安全桿…

那要命的理性,多疑,佔有慾…一下子突然統統被她抓住了。

情慾的雲霄飛車也在這一刻緊急煞車,緩緩滑回原點。

 

「對…對不起…,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姚晦輕輕抗拒了他。

 

沒有悔意…他沒說對不起。

他只是轉而輕輕握住她交疊的雙手,像是丈夫會對妻子做的那樣,靜靜地握著。

 

她從他的眼神中讀出的是熱情與期待,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放棄,對於過世妻子的追尋…哪怕是一片影子也會令他激動不已。

 

所以,他剛才是把我誤認為烏林答了,對吧?

被當成替代品好嗎?

 

隱隱約約的不安在內心的角落瀰漫開。

 

我現在是烏林答選中的信差…所以光天只是把我當替代品。

會不會哪天我失去了幫烏林答送信的能力,光天就會移情別戀了呢?

 

是不是因為愛上了,本來傻傻不在乎的,朦朧而迷人的想像,都因為獨佔慾的注入,一切開始清晰起來?

 

忌妒與計較,是殺死愛情的兩大兇手。

明知道不應該去忌妒,也明知道不能去計較…

但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一直計較,控制不住要忌妒。

 

我…好像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踏出了陷入流沙的那一步…

 

拜託,任誰都好,能清楚明白地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

 

 

「早安!總經理!」

隔天一早,雅雯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甚至提早到了辦公室。

提早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特地去光天咖啡館買了兩杯咖啡。

「這是最近網路上爆紅的咖啡,我想說給你換換口味,看看是我泡的咖啡,還是光天咖啡館,哪一個比較合你的胃口?」

 

看著雅雯送到眼前的光天咖啡,豪傑不自主地拉下臉來。全身神經瞬間都因為警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而緊繃起來。

 

她這是什麼意思?

是我多心,還是她話中有話?

「放著就好…今天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跟前幾天一樣,11:00之後我外出。」

 

雅雯偷偷看了幾眼豪傑的表情,那掩蓋不住虧心事的神情相當明顯。

回到位子上,她拿起分機,撥通李乾德辦公室:「報告董事長,總經理剛剛進辦公室…嗯,對,他下午還是要請假外出…應該還是要去光天咖啡館…嗯,知道了!」

 

過沒幾分鐘,李乾德來到這樓層,敲了幾下門,隨後開門進入總經理辦公室。

雅雯拿著一疊公文,躡手躡腳躲到門邊,偷偷聽裡面的談話。

 

「爸?!」聽語氣,剛上班李乾德就出現讓韓豪傑有點詫異,不用想,老爸應該是一大早就守在公司在等他。

 

「豪傑,你這幾天沒回家,都把你媽跟我給急死了。外面怎麼可能比家裡舒服,就不要再嘔氣了,爸給你賠個不是,今天回家住,好嗎?」

 

「我一個人睡五星級酒店,半點也沒有哪裡不舒服…」他看著父親花白的頭髮,殷切的眼神,不覺心軟:「好啦,我今天回家睡,可以了嗎?」

但不知怎麼地,打從前幾天為了姚晦的事大吵一架之後,跟父親對話都需要壓抑內心的怒氣。

他討厭被父母親那種對待小孩式的關心。

總覺得不自在,不被信任。

 

「呃…還有…那個女人的事情,我們可以談談嗎?」

 

這才是今天你來找我的主題吧?

「現在我不想談這些…爸…晚上回家談,可以嗎?」他覺得有現在的情緒,沒辦法理性地跟父親談。

拖延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你下午能不能夠不要去找她?」李乾德幾近於懇求:「是不是先一兩個月不見面…?」

勸兒子先避避風頭,再過沒多久吉爾就會動手殺掉姚晦,只要躲過這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所以,答應你們回家睡也不能改變什麼?」

這句話像是火星,飄進豪傑滿肚子的火藥裡面。

「我怎麼有一種認輸的不爽感?」

 

雖然點著的火藥在心裡面跐跐作響,他卻硬是吞下去,弄得脖子上的青筋暴突:「爸!」

「我們談點別的事情不行嗎?」

「晦晦她是哪一點礙著你了,非得死釘這她…難到她在你們心中的存在感大到必需要用那麽多精神去對付嗎?」

 

這…千頭萬緒太難解釋了…把真相說出來,豪傑也不會信的。

「小傑,爸也有苦衷的…你再想想看,你身邊單身女孩很多啊!雅雯這孩子你媽特別中意…多一點選擇,才不容易犯錯啊!」

 

「犯錯?」

「聽你的就是對?我自己喜歡的就是錯?」

他抬高嗓音:「就跟你說了,高秘書只是工作上的配合,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亂講,我會很困擾耶!」

「再說了,高秘書在我心裡面,沒有一點比得上晦晦!」

 

你們什麼意思?

沒有一點比得上姚晦?

不甘心,姚晦妳憑什麼跟我比?

 

憑妳那背後捅刀的下三濫手段嗎?

口口聲聲我支持我,雙面人,噁心!

 

門口偷聽的雅雯,胸口像是給卡車狠狠撞了,又悶又痛還沒地方出氣。

 

「不提雅雯,但恆發地產的二千金,哈佛大學畢業,人又長得漂亮,跟我們家門當戶對…」

 

「爸!」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你是專程來跟我談這些,我只能說現在沒空!」

「你可不可以去忙你的事情,你這樣弄得我很煩躁!」

 

「我…這…」

李乾德內心滿腹委屈,豪傑不知道吉爾可怕的地方,卻又倔強地硬是要跟吉爾的獵物混在一起…只怕會被連帶殺掉,死無全屍!

 

「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爸爸我一時三刻也沒辦法跟你講清楚…」

我知道我造了孽,生前害死忠良,現在還是違逆天條,借屍還魂苟活…但是報應,怎樣也應該找我,而不是報應在寶貝兒子身上啊!

 

「講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講啊!」

明明就是老人家的勝負心作祟,掰不出理由,找不到藉口,才會這樣吞吞吐吐的。

「拜託!明明是你站不住腳,莫名奇妙一大早來開戰…」

他決定開啟冷戰模式,低頭做自己的事情,不再理會辦公桌前的父親。

 

「不是…你不懂,那個女的,那個叫做姚晦的女人,接近她只會連帶被捲進去…她會把我們統統害死啊…」

突然間,李乾德一陣天旋地轉,腳步不穩。他本能地想用手攀扶什麼,卻失手將豪傑辦公桌上的東西掃得掉滿地,「砰砰乓乓!」一陣巨響,連電腦螢幕都扯到地上。

 

「說什麼鬼話?無可救藥的老頑固!」

好好講不行嗎?

幹嘛翻桌啊!

倏地站起來,隨手抄了西裝外套,豪傑怒氣沖沖,頭也不回摔門走了。

 

從沒見他們父子倆如此激烈爭執,躲在門口的雅雯嚇得不知所措,只是怔怔看著豪傑擦身而過。

 

「啊!」懷中抱著的公文因為失神掉滿地,她急急忙忙蹲下去撿。

 

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總經理辦公室地上掉落了一只鞋子。

疑?那不是總經理的鞋子…

難道?

她放下地上那些公文不管,姿態狼狽地爬進總經理辦公室。

「啊!董事長!你怎麼了,快醒醒!」

快叫救護車!

放下暈厥在地上的董事長,她摸索身上,才發現手機忘在座位上了。

 

她踉踉蹌蹌攀扶在豪傑的辦公桌邊,終於抓到了電話聽筒:「快叫救護車,董事長昏倒了!」

「在總經理辦公室!」

 

混亂過後,頹坐在地上喘著氣的她,突然聽到自己的哭聲…不知怎麼地,身體比意識還要早開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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