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2 06:00:00白目族長

[龍玦] 43. 被黑暗吞噬就是白天發生鬼壓床

作者: 冷擎

43. 被黑暗吞噬就是白天發生鬼壓床

 

喔!對吼!

被她這樣一吼,才想到可以用這一招。李淳風急急忙忙念動九字真言,把二十八個星宿整整齊齊都降到了刀斧手身上,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了,竟然連裴寂都被降了一個星宿,二十八個人馬上調轉槍口左右兩排護衛在李淳風面前,與剩餘的十幾個沒被降下星宿的刀斧手們拳腳相向大眼瞪小眼對峙著。

 

混亂之中,長孫拔出長劍,正要衝上去幫忙保護李淳風,沒想到二郎不慌不忙伸手擋住她:「別急著動手!妳抬頭看看天空?」

 

「天啊!」她失聲尖叫出來:「大家快看!日蝕出現了!」

 

這一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回到了日蝕這件事情上,有人趕快湊到水盆邊,也有人用手遮著額頭瞇著眼看太陽,果然天上的太陽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缺了小小的一角!

大地逐漸罩上黑幕,太原的老百姓們奔相走告,整座城喧嘩吵雜亂成一團。

 

李淳風的預言應驗了!所以,龍玦的傳說也是真的!

 

瞇著眼看了一下天上已經半蝕的太陽,李淵牽著竇氏的手從高台上走下來,大步走到二郎與長孫面前。竇氏拉起二郎與長孫的手,交疊在一起,李淵大聲宣布說,二郎的婚事就確定按照當初娃娃親的諾言,與長孫氏么女結為夫妻。

 

法琳道長深深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預測的時間範圍已經縮小到了三個時辰,但仍然無法像李淳風那樣精確到一分之內。輸了還是要有風度,他走到李淳風面前拱手行禮:「鬼谷子的神機妙算,貧道自嘆不如…既然有言在先,輸了就要任憑處置,就麻煩李大哥發個話吧?」

雖然開頭稱呼李淳風為鬼谷子,但後來改叫李大哥,當然就是為了要套個親近,其實法琳的年紀差不多可以當李淳風的小叔叔了。更何況,在鳳翔那個修仙盛行的地方,這種比試輸了講是講任憑處置,其實也不會有甚麼處置,畢竟功夫高下已經分曉,更何況對方已經認輸?

看到法琳拱手行禮,李淳風也站起來拱手回禮,正要說話的時候,突然間四周陷入一片漆黑,自己完全看不到周圍的任何人?!

剛剛法琳不是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嗎?

梟蠻子呢?連她也不見了?

不只這樣,所有人都不見了,這個空間靜悄悄的,他試著叫了幾個人的名字,完全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不,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但是,這聲音傳達的不是他的意思!

 

應該說,他聽到了自己在說話,可是說話的這個人不是自己…

就好像突然有個人用黑色的大床單把他罩住,可是那個人在旁邊說話仍然是一清二楚:「呵呵呵!哈哈哈!任憑我處置?」

「這可是你說的…我的父親為了這口氣吐血死了…但我不會讓你死這麼痛快…」

「呵呵呵!哈哈哈!我會讓你下半輩子都活在痛苦與羞辱中!」

慢著!這不是我想說的話啊!

怎麼會這樣?

梟蠻子,妳怎麼不制止那個人用我的聲音來說話出這種話呢?

法琳嚇得倒退了三步,但不是因為李淳風講的話而驚嚇,他顫抖著舉起右手,想伸直卻又無力伸直的食指指著眼前這個叫做李淳風的怪物問道:「你…你是誰?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不只是法琳,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梟解語都控制不住摀著張大的嘴,震驚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呵呵呵!哈哈哈!你不用管我是誰…」

「我現在就命令你,去我父親墳上磕頭謝罪!」

「不…這還不夠…你必須燒光你跟你父親丹元子的所有著作,向天下人昭告,你是我的手下敗將,你將永遠退出道家!」

我…我怎麼會對法琳道長做出這種要求呢?

要他退出道家,不就是等於要他放棄自己的所有嗎?

父親只是心有不甘就吐血死了,我這樣逼得他身敗名裂,是何其殘忍的手段!

就是變相逼法琳自殺啊!

我內心確實曾經無比憎恨法琳一家人,但是,那只是孩提時無知的想法,怎麼會在這時候跑出來,把早就忘記的怨憤發洩出來呢?

為什麼會這樣?

是誰把我困在這個黑暗的地方?!

 

眼前怪物般的李淳風,從脖子到額頭,整張臉佈滿了黑色蜘蛛網般的裂痕,隨著他的言語,裂痕越來越明顯,最終看出來是流著深黑色血液的血管全部都突出在他的臉上,手上…

「唉…」法琳又再嘆了一口氣,流下兩行眼淚說道:「你已經被黑暗吞噬了…我的道行淺薄,也救不了你…」

「既然你要我用這種羞辱至極的方式退出道家,我也不得不遵從…」

他又拱手行禮:「只是…天地乾坤,日月昭昭,兄台好自為之!」

說完,脫下自己身上的道袍扔在地上,兩袖飄飄大步離開了[註*]。

 

「呵呵呵!哈哈哈!」李淳風開始用手抓著自己的胸膛,指甲陷入了肌肉裡面也不自覺,身體馬上就被自己抓出了十道血痕。

「幹甚麼!你住手!」梟解語沒再多想,抓住他的雙手制止他毫無意識地自殘:「小色狼,你要再不清醒過來,我要揍人了!!」

既然兩手抓著李淳風,急中生智的梟解語只能跳起來,趁著落下的力道,用額頭狠狠地撞了李淳風的額頭。

「梆!」一下,這個撞擊的力道相當猛烈,連梟解語自己都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等到神智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李淳風已經被她這一撞倒在地上,身上黑色的血痕正在慢慢消失,很快地,又恢復了血色…

怪異的是,剛才他自己抓傷自己的傷口也突然間癒合,消失不見。

就在李淳風被梟解語撞昏的一瞬間,被星宿附身的刀斧手與裴寂一下子全部退駕,清醒過來的眾人看著日蝕之下昏天黑地的四周,全然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甚麼事情?

二郎帶著長孫趕過來,把李淳風扶起來,揉了揉人中,他才悠悠轉醒。

但是「他」對法琳所做的一切他自己是知道的,巨大的罪惡感襲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抱頭痛哭…

原來,被龍角金刀的黑暗吞噬是這樣的結果…

師父說,當年天資聰穎的師叔都沒辦法逃過黑暗的力量,最終被龍角金刀排斥而發狂…

自己,也會是這種下場嗎?

 

「好啦!你不要哭了,我們晚點看能不能找到法琳道長,跟他磕頭賠不是就是了嘛!」

雖然不知道在李淳風身上發生了甚麼事情,樂觀的梟解語就是看不下周圍有人哭哭啼啼的,看到李淵帶著夫人竇氏走過來了,連忙警告他:「快把你的鼻涕眼淚都擦了!唐國公還有夫人過來看你了!」

擔心李淳風哭喪的樣子壞了在李淵心中的印象,梟解語擋在他身前,淺淺拱手作揖說道:「王爺、夫人,不好意思,我師兄鬼谷子剛才法力消耗太多,現在人有點不舒服,是否改天再到鷹揚府向王爺、夫人問候呢?」

「哈哈哈!芙蓉子仙長太客氣了,鬼谷子仙長露這一手神機妙算,又給我們二郎指點了婚事,大恩大德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李淵看了一下夫人,又說:「是否這幾天鬼谷子仙長有空,來跟我們講講天下大勢…對了,尤其是『龍玦』的傳說,我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哈哈哈!這事情對鬼谷子師兄來說是掰掰手指頭就可以算出來的小事,我就代師兄允諾王爺、夫人,明天就安排時間向王爺、夫人詳詳細細徹頭徹尾說明清楚。這樣可好?」李淵與竇氏笑容滿面,高興地走了。

長孫也跟梟解語約了,明天男人們談天大大事,女人們好好吃點心聊聊天,也找賀若一起來,說定了之後也跟二郎一起走了。

 

小色狼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聽他說過,至亨道長偷拿龍角金刀,最後被黑暗吞噬,造成南陀山大災難的事情…

難道說,這事情也即將發生在小色狼身上?

兩人一言不發並肩坐著,看著工人們來收拾舞台,清理被砍成兩段的日晷儀,日蝕早就已經結束,正午灼熱的太陽曬得讓人發昏…

怎麼越來越有一種某件重要的事情被忽略掉的感覺呢?

 

「糟糕!」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梟解語突然跳起來大叫:「不好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忘記了!」

 

「…」梟蠻子沒頭沒腦的,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現在真的沒甚麼精神理會她,剛剛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間陷入黑暗之中呢?

龍角金刀的法力到底在我的身體裡面做了甚麼事情?

為什麼會有另外一個意識,把現在的我綁架了,甚至代替我做出了罪不可赦的決定!

 

「欸!你怎麼不問我到底忘記甚麼事情了呢?這樣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很無聊耶…」

「你就說兩句話吧?」

「欸!你發甚麼呆啊,想挨揍嗎?」想到忘了事情的梟解語一個人站著,按道理郡主這樣做的時候,底下的奴才與跟班會驚訝地問話,可是這個小色狼今天看來真的中邪了。

看了一眼腳下被風吹過的落葉,她開始討厭這種兩個人之間沒理由的距離:「你再不講話我要生氣了!」

 

「嗯…好…我問就是了…那麼,妳是忘記了甚麼呢?」李淳風無精打采懶洋洋回答。

 

算了,至少他肯講話了,「都是你害的,今天特別起了一個大早,就為了泡這一筒迷心符水給二郎喝。」她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竹筒,轉開蓋子遞到了李淳風面前,跺腳沒好氣罵道:「要不是為了保護你,我早就讓二郎喝上一大碗了!」

 

不會吧?這下二郎危險了!

梟蠻子還真的行動力超強,迷心符咒水隨時帶在身邊…

再說了,她跟長孫不是閨蜜嗎?

怎麼會想搶閨蜜的男人呢?

好奇怪,亂糟糟的完全理不出頭緒來!

東西遞到了面前,人的自然反應都會伸手去接,李淳風腦筋雖然打結了,但直覺反應並沒有卡住,緩緩伸手把梟解語遞過來的符咒水拿住。

沒想到梟解語手一縮,讓他抓了個空。

「幹甚麼?這是要給二郎喝的,可不是要給你喝的!」她看著手上的符咒水竹筒,歪著頭把嘴一噘,倒轉竹筒就把符咒水直接灑在地上:「明天再泡一筒就好了,就不相信救命恩人能逃得出本姑娘手掌心。」

邊說還邊帶動作,左手握拳在胸口,眼神裡面滿是堅定的自信。

 

「不…不要隨便倒掉…」眼看她動作那麼快,竹筒裡面的符咒水已經倒光了,阻止的聲音越說越小。

「哼!本姑娘愛怎樣就怎樣…倒是你,現在可有精神了?要不是這迷心符咒水是專門泡給二郎的,我還真想倒在你頭上,讓你清醒清醒一些。」說著轉頭離開了日晷儀廣場。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淳風趕快跨步追上去,欲言又止,想想還是算了,沒甚麼大不了的事情。

 

「好啦,既然你能說話了,你倒是跟我講講,剛才你到底發生甚麼事情?

怎麼滿臉都是黑色的血絲,講話的語氣還特別狂妄,暗黑的氣勢十足,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她轉頭看了一下走在身旁的小色狼:「我聽你師父至元道長說過你師叔至亨道長發瘋的事情…

我猜,你剛才那副樣子就是所謂被黑暗吞噬的前兆嗎?」

 

「說真的,我不知道怎麼描述…當時的感覺…呃…妳聽說過『鬼壓床』這種事吧?」

其實李淳風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仍然大惑不解,這種事情跟別人說也說不清,所以他想了一個比較能讓梟解語聽懂的說法:「剛剛那種情況,感覺就是大白天裡面被『鬼壓床』了。」

 

皺著眉頭抿著嘴,她起腳踢飛了路中央一個小石頭,動一動身體比較能幫助思考:「『鬼壓床』這種事情我是聽說過,就是明明人很清醒,眼睛也能看見,可是全身就是動不了…」

「但是,『鬼壓床』的人也會滿臉,滿脖子上都布滿噁心恐怖的黑色血絲嗎?」

而且,當時你不但能用手指著法琳道長,還架式十足地逼他退出道教呢!」

說真的,好像也沒人親眼看到正在被鬼壓床的人,說不定也是臉上青筋暴露呢?

畢竟任何人在腦筋清醒,但是四肢完全不聽使喚的情況下,應該都是既著急,又緊張,而且還很害怕的吧?

 

「不知道…我現在越是回想,越想越覺得害怕…『鬼壓床』到還好,我自問平日行得正,坐得直,夜半不怕鬼敲門…可是,怎麼會出現另外一個冷酷無情,完全被暗黑仇恨壟罩的惡魔呢?」

「我一直在想,這是不是因為我借用龍角金刀法力之後,所需要償還的代價呢?

或許,該回一趟南陀山跟師父商量看看,我現在年輕經驗淺,只怕想破頭也想不出為什麼!」

 

好吧,確實回去找至元道長問問原因是個好辦法,就算問不出原因,好歹也有個經驗老到的長者照看著,不至於出太大意外。

又偷偷瞄了一下小色狼的神情,梟解語覺得還是得幫他打打氣。

他也怪可憐的,把禍害南陀山的龍角金刀插在自己心上,救了老百姓,卻苦了自己。

說真的,這種事情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本姑娘肯定沒辦法像他這樣大義凜然犧牲自己:「小色狼,我告訴你啊!被『鬼壓床』雖然是你的事情,但是做為朋友,我要是能幫上忙肯定會幫忙。你自己就不用那麼沮喪了,也不見得你的下場會跟你師叔一樣,天無絕人之路嘛,你說是嗎?」

 

「謝謝妳,聽妳這樣說我感覺好多了…只是,妳下午最好不要出門,乖乖待在縣衙裡面比較好。」

 

甚麼意思?

「要我不出門,小色狼,你是掐指算出我下午會有災難嗎?」

 

李淳風面有難色不知道該怎樣說,搖搖頭回答:「我還沒那麼厲害可以掐指算出吉凶禍福呢!原因該怎麼說呢?」

妳自己回頭看看吧!看了再決定下午要不要出門?」

 

我後面有甚麼東西?該不會被人惡作劇貼了一張紙條吧?

梟解語連忙用手摸摸自己的背後,沒有東西,那麼還有其他甚麼情況呢?

她滿懷狐疑回頭看了一眼。

嚇!怎麼一大群流浪狗跟在自己後面…

難怪一路走來就覺得都有狗叫…

但是怎麼會這樣?

該不會是小色狼搞的惡作劇吧?

好傢伙,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小色狼!你是活膩了是嗎?膽敢用法術整本姑娘!」

 

就知道會被錯怪,剛才就跟她說不要亂倒迷心符水了:「梟蠻子,我跟妳說,這迷心符對哺乳類動物都有效的。妳剛才把一筒迷心符水倒在廣場上,這些流浪狗,就是口渴了舔了妳倒在地上的迷心符水…」

「我看,這些都是公狗,每一隻都是迷上妳才跟著來的。」

 

不會吧!迷心符對動物也有效,小色狼你怎麼不早說啊!

 

難怪,才停下腳步,馬上就有小狗撲上來抱住我的小腿不停地磨蹭。

唉唷!梟解語妳真糗,明明是要迷住二郎的,現在可好了,迷住了這麼大一群公狗!

唉,要說本姑娘豔冠群芳,太原城裡沒人能比那還值得高興一下,現在讓全城的公狗都喜歡上了…該笑還是該哭呢? 

 

回到縣衙的宿舍時,發現什缽苾已經收拾行李走了。只留下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說因為他的父親,突厥的始畢可汗派人送來了令箭,如果再不回去就以軍法論斬,所以即使他再不願意也只能先回突厥再說了。

少了什缽苾,李淳風覺得有點悶。

梟解語則是氣炸了,整整幾大疊大約有三百六十多張迷心符放在什缽苾的行李中被他順便帶走不說,現在如果要李淳風再畫符,萬一動用了龍角金刀的法力,就有可能再度被黑暗吞噬。

看著手上僅剩下的兩張迷心符,還能如何?

惦量惦量只能先省著用了。

 

 

[註*]後來法琳回到長安,遁入空門,在濟法寺出家成為法琳和尚,最終成為護法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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