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冷擎

34.未來突厥可汗的皇后

在靜雲觀又待了兩天，梟解語就急著催促李淳風上路，該去追趕已經走遠的救命恩人了。不過她骨子裡還打著另外一個算盤，希望厲山飛或者漫天王哪一個都好，不要走遠，因為要揚名立萬就是得要幹掉這兩個其中一個才行。畢竟江湖上的威名，不是自己喊得響亮別人就承認的，靠的是「我幹掉了XXX」這樣的參考比較值，如果這個XXX是響噹噹的人物，那麼不用說，我，梟解語就是比XXX還要強。自認為比XXX要弱的人就要對我甘拜下風，至於那些跟XXX有關係的人就得要對我咬牙切齒，趁機會找我報仇，這就是江湖規矩，這樣子我就算是江湖中人了。

說穿了，所謂的江湖，就是要幹一票大的才算得上是一個角色。

至元道長將鬼谷門的各種法術都交給了李淳風，並且正式讓他擔任當代鬼谷子。把「龍角金刀」插在心臟上面已經有三天了，李淳風並沒有感覺到有甚麼差別？或許是因為他本來就比較清心寡慾，所以才不會受到影響吧？

也有可能影響不會在現在發生，就像梟蠻子手臂上附著的「九曲龍尾」那樣，每用一次都得吸血，如果一下子用太多把自己的血吸掉大半就會失血過多昏倒…可能「龍角金刀」也是附帶著某種交易的，至於是不是也會吸血，這個還很難說。

師叔當初為什麼會被「龍角金刀」排斥呢？雖然至元道長的說法聽起來，似乎師叔把「龍角金刀」插在心臟的當天就發瘋了…但是也有可能，其實是師叔前幾天沒事，突然有一天發瘋的…或許，下次遇到厲山飛的時候可以問問看？

拜別了師父，兩個人匆匆忙忙小跑步下山。村子裡面小酒館的店小二說，長孫姑娘跟高大人昨天才剛走，因為長孫順德還有其他三個喪屍突然間清醒過來恢復正常，可是村子裏面沒有好的大夫，想說趕路往太原去，可以幫這幾個曾經是喪屍的人檢查一下，看看是否仍需要吃藥補補身體等等。至於厲山飛、漫天王等人，店小二的回答就有點不清不楚，只知道一大群上山的人後來死傷過半，下山之後又在村子裡的街道上互相打起來，又有死傷，最後也都往北邊走了。

「小二哥，謝謝你的情報！請幫我們弄四樣菜，如果有肉的話切上三兩，還需要一壺上等的茶…喏，這一錠碎銀子足夠嗎？」李淳風細細吩咐店小二。

「夠…夠！我這就請大廚開伙！你們先稍坐，茶馬上就上來！」

小二端上來一壺茶之後，才轉身，門口進來四五個人，衣著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士。

「嘿唷！小二哥，切兩斤肉，三壺酒，快點，我們還要趕路嘿！」雖然漢語講得流利，聽起來還是覺得有口音。一行人就坐在靠近門口的桌子，因為酒館不大，與李淳風、梟解語兩人的桌子之間也才隔了一張空桌而已。不過這批人講話大聲，又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鬧得梟解語皺起了眉頭。

「本姑娘最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在旁邊這樣子吵鬧，小色狼，要不你就畫幾張『啞巴符』給他們貼上，安靜一些吃飯才香。」

讓人停止說話閉嘴的符咒是有的，不過酒館是公共場所，李淳風有點猶豫。

「梟蠻子，修道的人隨便對別人亂下咒是有違職業道德的。既然他們吵得妳不順心，吃不下飯，我過去跟他們勸說看看，或許能有商量的餘地？」說罷放下碗筷，走到那一桌大漢面前，拱手行禮說：「諸位大俠，是這樣子的，我們家小姐吃飯怕吵鬧，是不是可以請諸位大俠安靜一些呢？」

「啪！」一聲巨響，為首的大漢用力一拍桌子倏地站起來，高大的身材還比李淳風高了一個頭，結實糾結的肌肉根本就像是一頭熊，圓睜虎眼瞪著李淳風叫道：「本王說話愛多大聲就多大聲，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找死是嗎？」

算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還是等一下溜回座位，照梟蠻子的辦法，劃一道啞巴符給這幾個人貼上可能還省事一些：「這位大俠，請別動怒…大家吃飯…喝酒，哈哈！」一面說一面倒退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暗地裡在桌子底下畫符咒。

那個大漢可能是酒喝多了，被李淳風勸了一句，覺得心裡面受氣不舒服，看李淳風像隻螃蟹那樣移動著溜走，也跟著跨大步追過去：「小子！有膽你就別走，先吃我一拳再說！」

掄起的拳頭正要捶下去，突然間這個異族壯漢整個人呆住了，像是定格畫面那樣，拳頭遲遲沒有捶下去…。

「王爺！您怎麼不動手呢？」他的隨從看狀況奇怪，在背後問。

「難道…難道王爺中了暗算？」另一個隨從也覺得有異狀，高叫道：「快！保護王爺！」

三個隨從有的爬上桌子，有的站上椅子，也有的衝到李淳風這一桌過來，「鏘！鏘！鏘！」抽出腰間的彎刀，各個都擺出了「不要靠過來，靠過來我就會殺人」的姿勢。

「嗚…嗚…」自稱本王的壯漢，不知為何淚流滿面，情緒激動到猛吸鼻涕，肩膀抽動不能控制自己：「淮南…我找妳找的好苦啊！」說著，轉身趴在梟解語腳前，邊哭邊勸說：「我終於找到妳了，這一定是天意，妳就跟我回突厥去吧？」

這一陣混亂並沒有影響到梟解語的淡定，她仍然維持著公主用餐的姿勢，只是眼睛稍微瞟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壯漢，冷冷地說道：「『什缽苾』你認錯人了，本姑娘只是某個角度看起來像楊淮南，但是要論美貌，本姑娘還勝過楊淮南十倍以上。」

她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楊晉南、楊淮南兩姐妹是超級的勢利眼，不可能跟你去突厥的。」

咦？怎麼局勢一下子轉變成這樣？顯然梟蠻子是認識這個叫「什缽苾」的突厥人？那…那我畫好的這道「啞巴符」還要不要貼在他身上呢？

其他幾個隨從看自己的主子趴在地上，也跟著扔了兵器趴下，半句話也不敢吭。什缽苾抬頭認真看著梟解語，突然間高興地大笑道：「解語，是妳！哈哈哈！妳是本王的皇后，有妳在當然楊淮南就不值一顧了！」接著他像是想到了甚麼，急急忙忙站起來，關心地問道：「之前『終南山貴族中學』的同學都說妳已經死了，本王還不信，到處打聽妳的下落，還曾經絕望地想幫妳立一個墳…沒想到妳還活著，這真是太好了！不然我朝思暮想，天天只能是喝酒吃肉療傷，人都肥了好幾圈了啊！」

說到這裡，他豪邁地回頭招呼幾個隨從：「你們聽好了，這位就是本王未來的皇后，咱們不叫皇后，叫閼（讀音：一ㄢ）氏，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們都要好好給我伺候，聽到沒有？」

欸？今天到底是交了什麼霉運，怎麼會在這種荒村裏面遇到這頭蠢牛呢？偏偏今天沒易容，還被他誤認成楊淮南？什缽苾來中原念書，就只有一個目的，滿腦子天天想著物色一個中原的公主回家當老婆…本姑娘可沒那麼笨，突厥那地方有甚麼好的？寧可餐風露宿也不當什缽苾的閼氏。

他愛怎麼說隨他去，不理會就是了…。不過突厥可汗的兒子也惹不起，弄不好兩個國家要打仗的，不如客套一下就好。

「李淳風，這個突厥人是我的中學同學，叫做『阿史那・什缽苾』，外號叫蠢牛。他爹就是當今突厥的大王，叫做『始畢可汗』。」梟解語說完，站起身來整理一下衣服：「什缽苾，這個男生叫做李淳風，是司天台的天文官…介紹完了，我們得趕路了，有空常連絡啊！」

逃走都來不及，誰要再跟你聯絡啊？

說完人就像一陣風，迅速走出了小酒館，往北邊的山路走去。李淳風還正想跟什缽苾握手寒暄幾句，沒想到梟解語咻一下扔下了吃到一半的飯菜就走出小酒館，只能扔下什缽苾一行人，急急忙忙追上去。

「欸！梟蠻子，等等我啊！」雖然什缽苾口口聲聲說梟蠻子是他的皇后，不過看梟蠻子的態度，似乎是不想跟他有甚麼瓜葛，也不想隨他起舞，算是冷處理這件事情的樣子。但是人難免還是會好奇：「梟蠻子，剛才什缽苾把妳錯認成楊淮南，楊淮南是誰啊？感覺起來妳似乎很討厭她？」

蠢色狼，哪壺不開你提哪壺？難道就不會察言觀色嗎？這名字我一點都不想聽到！

「楊淮南跟妳一樣也姓楊，某個角度看起來又跟妳很像…妳們不會是親戚吧？或許是…唉唷！痛死我啦！」走在前面的梟解語突然間回頭，一個鉤拳打在李淳風肚子上，痛得他站都站不直。

「本姑娘不想講的事情，你還沒頭沒腦在那邊亂分析，亂推敲？楊淮南長得像我是她前輩子修來的，我不想再聽到她的名字，再提我就用龍閃刮你鬍子！」說完，氣沖沖扔下李淳風轉身又快步走開，就像是楊淮南這個人好像人就站在李淳風旁邊那樣，梟解語連一同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得厭惡。

等等我啊…這一拳梟蠻子下手還真重，差點把剛才吃的午飯都打出來了。

一瘸一瘸摀著肚子走的李淳風，很快就被衝出小酒館的什缽苾一行人追上了。

「喂！李大人，你不舒服嗎？還是沒吃飽肚子餓走不動？我們剛剛打包了酒館的酒肉，要不要吃一根雞腿？」什缽苾人似乎沒甚麼心機，從後面隨從手上拿著的油紙包裏拉出了一根雞腿遞到了李淳風面前。

「阿史那…是這樣稱呼你對嗎？謝謝你的雞腿，我並不餓，是肚子痛，過一會兒就好了。」

「喔，那我就不客氣了，剛才真的沒吃飽，不過總不能看著我的閼氏逃走不追吧？咱們那地方最光榮的事情，就是討一房中原貴族的媳婦兒，最好是公主啦…不過也都知道中原皇帝其實都找貴族的女兒來冒充公主嫁過來…但這樣也行，總之閼氏最好就是中原的公主，這樣當個可汗才風光啊…你說是嗎？」

難怪梟蠻子二話不說奪門而出，原來這突厥王子真的是親自到「終南山貴族學校」來挑選老婆的…這樣看來他並不笨啊，挑選自己喜歡的，總比皇上隨便指派一個送過去和親來的好。不過梟蠻子不想談這事情，繼續跟什缽苾扯下去就不好，我想個話題岔開好了，以免又惹她不高興。

「是啊…阿史那你真有眼光，梟姑娘雖然比較野，不過她心腸真的好…先不說這個，有件事情我倒是覺得奇怪，既然你是突厥王儲，怎麼會在這時間點出現在這個荒山裡面的小村呢？如果是要回突厥，是不是應該走大路，過太原之後往雁門關呢？」

「哈哈哈哈！」什缽苾豪爽地拿著啃到一半的雞腿大笑：「李大人，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就是因為收到了我父汗始畢可汗的密信，要我連夜離開長安走這條路，繞開太原直接出雁門關。」咬了一口雞腿，又神祕兮兮地問：「欸！李大人，本王看你跟解語走那麼近，不好意思啊，我們突厥人講話不拐彎抹角，就直接問了：你們…該不會是…男女朋友那種關係吧？」

果然什缽苾三句話不離本行，滿腦子關心的都是自己的媳婦兒的事情。可是…我怎樣回答他這個問題呢？我跟梟蠻子算不算是男女朋友？

其實，我是真的希望這段感情能進一步有個結果…前幾天不是趁她昏倒時跟她告白了嗎？可是…仔細想想，她並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吧？

說謊並不好…但是如果不說謊，阿史那應該會企圖猛烈追求梟蠻子吧？那除了她的救命恩人之外，我不就多了一個情敵了嗎？救命恩人是貴族，阿史那是突厥王儲…本來我在她心裡面排第二順位，阿史那加進來，就會落到第三名了！！第三名其實就等於是絕望，不是嗎？

「咳！咳！」還是學學梟蠻子的作法，使點詐術套套他的話：「呣…可以算是…但也不全然是，就是一半的男女朋友關係啦。」李淳風覺得自己有點長進了，「一半的男女朋友關係」其實就只有自己單方面喜歡她的這一半，所以實際上就等於完全沒有關係，但是聽起來就覺得兩個人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呵呵！那還好，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是已經在交往了呢！」什缽苾已經吃完雞腿了，隨手將雞腿骨頭往山路外面扔去，又從後面隨從手上拿過酒，灌了一口笑著說：「本王跟解語之間就是三分之二的男女關係，哈哈，李大人，不好意思你得排在本王後面囉！」

三分之二？這蠢牛一點也不蠢嘛！竟然還懂數學的分數運算？

不過…三分之二的男女朋友關係是甚麼關係啊？不會跟我這個二分之一同樣，其實都是零，根本就沒有關係？沒事，鎮定點，現在是跟阿史那搶排名的對決，千萬不要被他給嚇退了，明明梟蠻子厭惡阿史那的程度超過厭惡我的程度啊！

只是…比梟蠻子比較不厭惡的程度…這樣子根本兩個人都是在互相吹噓吧？

「阿史那，我有點弄不明白，你說的三分之二男女朋友關係，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說來話長，李大人，你知道本王跟解語是同班同學吧？」

是啊，終南山貴族中學，這是長安城裡面所有王公貴族乃至於公主王爺都會去唸的學校…不過連中原以外的王子也來唸這所學校，這點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看到了李淳風點頭，他又繼續說：「楊淮南、楊晉南兩姐妹也是我們同班同學…本王一開始是喜歡解語的，可是解語她就是不理不睬…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有一天上學，這三個女生就都自稱是『突厥皇后』，雖然仍對我不理不睬，不過都已經自已承認要嫁給我了，不是嗎？」

這好難啊，能用數學方程式來表示嗎？三個女生突然之間同時愛上突厥王子，聽起來就是很浪漫的故事…似乎很難用邏輯跟道理來分析耶？

李淳風不知不覺流露出不解與難以置信的表情，什缽苾也是同樣的表情：「李大人，本王跟你一樣不理解…但是既然三個人都爭著做本王的皇后，本王豈有拒絕的道理呢？」

接著什缽苾表情黯然說：「可是也才高興不了多久，有一天解語就沒來上學了，後來就傳出她爹爹造反，全家被殺的消息…其實我是難過了很久，最終才決定扶正楊淮南當皇后的…雖然解語消失之後楊淮南就否認她曾經說過她想當突厥皇后的事情，不過本王直到剛才都還認定她就是本王的皇后的。」

呣…什缽苾的漢語學的不差，連「扶正」這個詞都會用…不過楊淮南為什麼在梟蠻子失蹤之後就不想當皇后了呢？這也是沒辦法分析出來的一個謎，楊淮南是誰？梟蠻子聽到這名字就好像聽到有人上門討債一樣只想躲進地窖裡面。

「喂！你們兩個人私底下談甚麼事情，表情像是腳上踩到狗屎？」梟解語自己快步走了一陣子，心裡面一股氣消了，覺得自己這樣對小色狼其實很惡劣，索性站在路邊等。雖然理虧，但是要低下頭去跟他道歉有些時候還真的有難度…就是很難講出口…不是身分問題…就是覺得他會懂也會體諒那樣，或者就像是自己家人那樣，不需要道歉也還會是家人。

「沒什麼，我們倆好得很！」兩個男生瞬間互相搭住對方肩膀，咧嘴露出兩排牙齒微笑著。

這兩個笨蛋！這種肢體語言擺明了兩個人剛才就是在背後討論心裡面暗戀的女生的樣子。唉，梟解語啊，妳的美麗真的是一種罪惡，迷得這些蠢男人神魂顛倒。但是…男人們，我必須要鄭重跟大家道歉…因為我的心只屬於救命恩人金甲白馬將軍…你們儘管去做夢吧…這是仁慈的我僅能施捨給你們的了。

誰叫我天生自帶郡主的氣場呢？話說，所謂「郡主的器量」，不就是要坦然接受全郡庶民男人們的愛慕之情，但又殘忍地讓他們看得到卻吃不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