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手機響起。

我很自覺的起身，嘴裏哼著金門王的成名曲

流浪到淡水的一句歌詞：「人客若叫我，風雨也得走」

因為按照慣例，應該是到警察局陪訊去也。

爲了應付二十四小時的突發狀況，我手機永遠不關，

也永遠準備好一件燙好的襯衫。

接起電話，大致了解一下案情跟在哪一個分局，

我學著「無間道」裏的劉徳華回答：「十分鐘，

十分鐘一定能趕到」（沒辦法，現在律師比狗多，十分鐘不到，大概當事人就找

別的律師了）

然後仗著大學時期送披薩所練就的高超騎車技巧，

在風雨中穿梭，前往分局。


案情其實再簡單不過了，反正就是一家電動遊藝場

被警察查到有賭博電玩，負責人跟會計小姐都被

帶回警局偵訊。

遞上委任狀，默默的坐在一旁筆記，

警察也依照規定，一個問問題，一個打筆錄。

唉，有時候，真想搶過電腦，乾脆我來打字好了。

難道你們條子沒事都不上聊天室的嗎?

打字有夠慢。簡單幾句案情，問了兩個鐘頭。

害我不能早點回家睡覺。

（不過，自己執業後，反而很討厭打字快的警察，

原因無它，夜間陪訊，以時計費也；換句話說，

打的越久，賺的越多，最好，來個當機吧，爽）

筆錄做完了，接著等移送。

依照慣例，還會在分局拖個幾小時。

我告訴兩個當事人，不要緊張，

等到檢方要複訊時，再通知我，

我得回家先補個眠，然後等待地檢署書記官的通知。

交代完畢，原本正想離去，沒想到那個小會計拉住了我，

竊聲聲的問：「律師，待會送到地檢署拘留室，會不會搜身啊?」

「當然會啊，不然你带凶器怎辦?」

「那，阿，我有是跟你說，你可不可以跟我到廁所一下?」

「啥密！一男一女到廁所！」

我心中暗想，你在想什麼啊?

江湖傳言七年級生浪盪不羁，難道你是想…….

不對，不對，這裡不是夜店，我也不是帥哥猛男，

哪有那麼好康的事，一定是有重要事情。

藉口警局裏戒煙，带著她到了後面廁所，避開所有人的眼光

私下密談。

只見一到廁所，她一頭鑽進廁所裏，讓我一個人在外苦苦等待。

良久，她出來了，手也遞了過來……….


一個透明的包封塑膠袋，裡面裝的是類似茶葉的東西，

重約數十克。

「大麻」我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天啊。

這種東西出現在警局，出現在我當事人身上，

原本輕微的常業賭博罪，可能變成持有毒品罪。

我到底要不要收下啊?

我問：「你剛剛怎不處理掉呢?」

她回答：「啊我想說你可能會來啊」

匆匆出了廁所，我得趕緊離開，

否則大概連我自己都有麻煩了。

跟作筆錄員警打個招呼，正想離去時，

突然一個以前相熟的組長跟我招呼：

「ㄟ，是你喔筆錄做完啦？要不要來杯咖啡?我們這裡的咖啡是全警局最好的

喔，來，幫律師到倒一杯」

好，好熟悉的對話啊，

我只覺得自己深陷黑白之間，用上下兩排顫抖的牙齒說：

「不，晚了，我先回去休息。移送時請再通知我一聲」

回家的路上，剛剛才十分鐘的路程，突然變的很漫長。

深夜四點多，很怕突然遇到臨檢的警察，

畢竟我身上带著見不得光的東西。

我到底是要路上就丟掉?還是帶回家沖入馬桶?

緊張之餘， 一路上的紅燈，彷彿也變多了。

深怕一停下車，就有人四面八方衝上來說：

「別動，你被捕了」。

跨在機車上東張西望，突然覺得路旁公園的流浪漢

也一直在注視我…..

「如果有一個人做事的時候，一邊很不專心，一邊看著你

。那他一定就是警察」耳邊不斷響起傻強的這一句話，

我決定了，闖紅燈，在下一個路口前，

將口袋裏的「東西」，隨手拋向天際……

最後的路程，因為已經處理掉了，所以心中輕鬆不少。

但是到家之前，我突然又想起，

剛剛透明塑膠袋上，很明顯的印上我的指紋了，

東西還大辣辣的躺在馬路邊……………

這件事，我又越線了。

當時情狀，容不得我細想，也似乎沒有理由將

「東西」拿給警察充公。

只是，我明顯知道，我違法。

唉,如果是你,你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