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09 01:30:30狄亞諾

Summer day(全)

那人突然從人群裡衝出,毫不猶豫地衝過快車道,整個馬路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尖銳刺耳地煞車聲夾雜著駕駛的咒罵,川流有序的車潮此時成了一頭頭在沙灘擱淺地鯨魚,而兩邊街道甚至到了對面人行道上,匆忙漠然的腳步也突然停了下來,腳步上好奇的眼睛像聚光燈一般往這裡投射過來,似乎期待著一個耐人尋味地故事浮現於平淡的這一天午後。然而這個混亂的製造者卻對這一切渾然無覺,他衝上了對街的銀行前,用他尖銳而急促地嗓門大叫一聲:「安」,相較於他的熱情,行員們各個面面相覷,呆若木雞傻愣著,唯獨她,因他大叫而驚嚇灑一地夾帶黑稠液體的磁杯碎屑,空氣中漫著咖啡香,這是他們第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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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奮力嘶吼屬於牠們的夏天,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辦公室的空調聲一直讓我想到蟬,吱吱吱吱的,耳朵感到不適,用手指輕揉著,盯著電腦螢幕右下方的時間。

「Eve,現在有空嗎?」

「手頭上差不多都處理好了,有什麼事情嗎,經理?」

「太好了,下午一點總公司會派人來巡視我們分行,所以想麻煩妳去買點東西。」

買東西呀,外面好熱呢,「好的,請問是現在出門嗎?」

「對,妳就直接在外面用餐再回來吧,」經理拿出一包小牛皮袋,「這是明細和零用金。」

「是…」看著經理轉身的背影,我默默收起東西,關上螢幕提著包包逃離吱吱吱吱的密室。

唉,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好吧,或許這就是新人的命運,明細上全都是其他同事的飲料點心,真正要給總公司貴賓的也才佔小小兩個名額,算了,先來吃飯再去買吧,時間應該是來的急,「不好意思,我要兩杯double摩卡、四杯Latte、一杯Cappuccino、三杯臻果、兩杯焦糖布蕾拿鐵,」我拿起menu留了手機號碼,「半個小時後過來拿,謝謝。」

蟬鳴依舊,吃著簡單的路邊炒米粉、喝著魚丸湯,翻著桌上上位食客未帶走的早報,「又裁…」嘖嘖嘖,最近都是裁員的新聞,真是令人擔心,雖然我位階不高,薪水不高,但難保哪天公司不會也裁員,雖然我一直都很聽話,拿人錢財呀,「老闆娘謝謝,我先走囉。」

「好好好,伊小姐慢走。」老闆娘親切的向我揮手,外派跑腿的日子,我的午餐都在這裡度過,一個禮拜幾乎三天,所以就和老闆娘熟稔起來。

叮咚──「您好,我來拿咖啡,十二杯。」

「小心燙哦,謝謝光臨。」

好重,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這麼重的咖啡,「不曉得會不會打翻,弄髒衣服就糟了」,伸進口袋中拿出一條手帕,仔仔細細的沿著太陽穴擦著汗,「真想大叫…」,看著十字路口的小紅人打著節拍,身旁待轉的騎士也打著方向燈,噠噠噠,細腕上的錶也應和著奏樂,煩躁,「到底要綠燈了沒?」好久,好熱,不耐的瞄了一眼倒數,把懷裡的紙袋更揉進身軀裡,五、四、三、二、一,小綠人急促的開始奔跑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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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在青空嘻笑著,蔚藍的不見躲藏的白雲,溫柔的風娘輕舞著,一股熱流穿過,噠噠噠的蹄聲,一位牧羊人拿起笛子輕奏著小調,四周蝴蝶紛飛,伴著一群頭冠花圈的小天使圍繞著歌唱,天籟美聲,黃鶯輕啟紅脣,細膩的、溫柔的、清脆的、嘹亮的………

「不好意思,安先生,請問你有看到年度報表嗎?」看著他神遊的神情,不自覺擰眉,「安先生?」

「呃?」俊臉不自在的赧紅,「不好意思,我沒看到,那個…」他搔著頭,「請問妳是…」

「我是Eve,」都來一個月了還沒記住全行員的名字嗎,「所以你沒看到夾著年度報表的綠色資料夾囉?」

「沒有耶…」

「是嗎,好吧,我知道了,謝謝。」實在是很不想與他多談,瞧瞧,前輩們都在偷看,以為用化妝鏡沒人會發現嗎,又不是在倒車,搞什麼,襄理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這根行草很得前輩們的青睞,一堆女人每天為了他花枝招展的,幹嘛還要安排在我旁邊的坐位,是想害我被電死嗎,空氣中靜電滋滋滋的,哪天我回家照鏡子發現自己變了顆非洲黑人頭都有可能,拜託,噢,不會吧,對我微笑?別對我笑好嗎,都來一個月還不知道旁邊鄰居的名字,誇張,現在對我笑是想彌補還是掩飾,真是個害人精,都沒發現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們已經在吃醋啦,安大傻,唉,為什麼現在才三點呢。

鈴鈴鈴──「土城分行您好,我是Eve專員,很高興為您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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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十七分,很好,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罵人。

「呃,Eve?」

「是。」我抬頭起來看著眼前害我加班的罪魁禍首。

「妳不用這麼拘謹啦,畢竟妳是前輩…」他搔著頭,靦腆的笑著,「那個,妳會不會有點…肚子餓?」

瞄了他桌子凌亂的一堆報表和客戶資料,「你要是餓了,可以先去用餐。」

「真的嗎?太棒了!」他穿起外套,「我早就餓翻了,謝謝,我很快回來。」

哼,餓翻,我早就餓到被鬼抓走了,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唉,真是沒神經的傢伙,也不會問前輩我是不是要吃點什麼,就直接這樣衝出去,「桌上亂成這樣,誰知道他到底是弄到哪了…」看著電腦,思緒飄回下午三點的那通電話。

『Eve,我還在總公司開會,今天大概就直接從這裡下班了,所以,今天就由妳負責小安吧,上次評鑑的人說下裡拜會過來看學期成效,今晚教他月報和客戶端資料部分,進度明天中午前報告給我,有疑問嗎?』

『沒有…我知道了,經理。』

「紅顏禍水…」輕點滑鼠,開啟剛進公司一位好心前輩給我的新進人員檔案資料夾,「我記得我有打筆記,在哪裡呢…」客戶端聯繫步驟須知表?唔,會用到會用到,這個客戶端新客戶聯繫表也會用到,還有什麼呢…「啊,找到了,」左鍵兩下,畫面跳出一個新視窗,「我以前也太認真了吧,打的還真是詳細。」這份看完月報應該就懂了,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修改一下好了,免得他看不懂又一堆問題,答答答的,十指快速的在鍵盤上來回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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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完成!全部都統整在一起,他看起來也比較方便。」我瞄了一眼時間,「五十分?!」好啊,這小子是跑去哪裡溜達了,也不想想我是受誰迫害還得加班到這麼晚,都快九點了,是去哪,竟然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公司對面不就一整排賣吃的嗎,等個小綠人也不用這麼久吧?」噢,好餓哦…

「Eve!」

急促腳步聲,噠噠噠,我抬起頭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對,我嚇到了,「你是去跑馬拉松嗎,怎麼狼狽成這樣?」帥氣的臉上停留幾顆汗珠,額上早已蒙上薄薄一層汗氣,筆挺的的襯衫因為奔跑拉扯而凌亂,應該安分的領帶也歪歪斜斜著掛著,嗯,超狼狽的。

「妳應該也餓了吧,我們先來吃飯吧。」

餓?我看著他將塑膠袋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那眼熟的物體好像…「炒米粉?」

「嗯,我還買了魚丸湯,」他將湯倒進紙碗,「因為對面小巷的老闆娘已經收攤了,所以我跑去夜市買。」

「原來老闆娘這麼早收呀,我都不知道,還以為她賣到十點多。」

「我也這樣以為,但是撲空了,」他笑著,「弄好了,快過來吃吧。」

「嗯。」我吃著還是熱的炒米粉,大概他是用外套保溫,從兩條街外的夜市回來,不可能還這麼熱,越吃越覺得好吃,我想我真的是餓到了,吃著肝連、豬皮、大腸、豬耳朵,覺得超美味,「你只買一碗湯嗎?」

「對,我不太喝湯,這碗是買給你喝的。」

「那還好你買對了,我愛喝魚丸湯。」我不客氣的捧起魚丸湯準備就口。

「我知道呀,所以我才…」

所以我才?我抬起眼看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湯碗,「才…什麼?」

「沒、沒有…」剛毅的臉頰迅速脹紅。

「你知道我愛喝魚丸湯?」

「我知道妳都點炒米粉配魚丸湯,一個禮拜會有三次,習慣坐在最左邊的位子…」

他頻頻偷瞄我面無表情的臉,似乎很緊張,很怕我生氣,我慢條斯理的拿湯匙舀起一顆丸子,「知道我為什麼坐最左邊的位子嗎?」

「因為站在對面看的話,那個位子最不容易被人看到,我想妳可能是不想讓同事發現…」

「一般很少人會注意其他人點什麼吧?」我猜想,他大概也是老闆娘的常客。

「因為妳都點一樣的,而且幾乎每天…」他不再東看西摸的,抬起臉,很認真的看著我,「其實我──」

「我吃飽了,你桌上的資料我已經稍微幫你分類好了,另外你電腦桌面上我有存個資料夾,你記得把它看完,滾瓜爛熟的看完,好啦,我要先下班了,你也趕快收拾回家吧。」我故意打斷他的話,走回座位邊關電腦邊從櫃子拿出包包。

「Eve!等等,我──」

我停下腳步,「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還有…」轉身拋給他一個笑容,「謝謝你的晚餐,明天見。」響亮的高跟鞋繼續和地板發出親密的撞擊聲,我笑著推開公司小門,心情特好,雖然有點壞心眼,但是我知道,明天開始我的生活會多采多姿,有趣不無聊,笑意從上揚的嘴角渲染溜進眼裡,未來,我期待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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