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26 21:28:20Lee a.k.a. B.B
《序章零叁》血染36法郎
【9釐米‧惡夢‧記憶】
"他媽的!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種"小鬼"做主!"
"操你媽的!你叫誰"小鬼"!?"
從樓下傳來的爭吵聲，讓阿良從一場惡夢驚醒，卻將他帶往另一個惡夢。
阿良雙手扶著沉重的頭痛，從床上爬了起來，往陽台外伸出頭來，想要一探究竟。
附近的商店和住家趕緊拉上門窗，往窗外探頭的小孩也被父母拉回了屋內。
門窗"碰"的一聲被關上，路過的人快步的走過，有些人甚至用跑的。
兩群人面對著佇立在中間的空地，每個人都怒視著對方，中間隔著一條分界線，其中一方中央還有一台車，一個穿黑色T-shirt的少年站在車前，在他面前也佔了一個人，似乎是對方的頭頭。
"叫你啊!你不覺得就你長的最像嗎?"
"媽的!操!你給老子過來!單挑啊!"
被氣得滿臉通紅的少年，一股腦的就衝過去，正想衝過去把對方的鼻樑打斷。
突然一隻手臂從面前揮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阿狗，不要亂來!"
一個莫約23歲，穿著黑色T-shirt的少年，轉頭對著他瞪紅著眼，
那個眼神令他退後了三四步，退到了車旁。
"為什麼要擋我?老大的死一定跟他們有關係!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不來參加喪禮?
而且那天也有小弟，看到他們的人在老大中槍後，慌慌張張的離開!"
"沒錯，老大當天的行程只有大飛和大少知道，老大被人開後，大飛就不見蹤影!"
"一定是他們逼大飛說出來，再把他殺了，再趁老大回來的路上堵他!"
"搞不好是有奸細混在我們之中，然後事後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那邊裝模作樣!"
"你講什麼?你在諷刺我嗎?"
"沒做幹嘛要心虛?我就不心虛!"
"媽的!操!你說三小!"
"不要吵啦!不要吵啦!"
那個少年大吼著，轉過身瞪著他的手下們，臉上浮著一條青筋，伸出左手往車蓋上用力一拍，"磅"的一聲。
他的手下被他的氣勢壓倒，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老大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邊吵，況且我還活著，你們眼裡還有我嗎?誰再多講一句，老子立刻開了他!"
阿良看著那身穿黑色T-shirt的少年，看著他的面容，卻從心底湧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某種非常熟悉的親切感。
但那種親切感，卻不是浮現在那少年臉上的凶惡的表情。
阿良試著回想那種感覺，於是他戴上眼鏡，試著將那少年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遙遠，還是一陣陣硝煙的關係，
他愈想看清楚他的容貌，那少年的臉似乎就愈模糊。
"你們說是我們做的，拿出證據來啊!證據啊!證據在哪啊!?"
"要証據是不是?把他帶出來，看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鬼扯!"
兩名少年拖著另一個少年出來，臉上一快青一塊紫，看得出來被痛毆了一頓。
"大飛?怎麼可能?他不是..."
對方的頭頭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轉頭對向身旁的嘍囉，私私竊語:
"你不是說你把他做掉了嗎?"
"我...我親眼看到他跌下樓的啊，我怎麼知道..."
"媽的!操!"頭頭大吼著。
話說完就把右手伸向嘍囉的背後，拿出一把衝鋒鎗，對著大飛瘋狂的開鎗，
大飛還來不及開口，就和兩旁的少年被飛來的子彈打中，
向後飛了十公尺，大飛當場被打成蜂窩，兩個少年也一命嗚呼。
所有的人都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頭頭身旁的嘍囉也看得目瞪口呆。
緊接著出現了空擊的聲音，頭頭慌張的伸手往口袋裡找彈夾，
並對著身旁的嘍囉大喊:
"開鎗啊!白癡啊!!!"
一旁的嘍囉兩腿顫抖的厲害，慌張得連站都站不穩。
"他媽的!果然是他幹的!"車旁的山貓拿起90手鎗，對著頭頭張開的大嘴開了兩鎗，
第一槍飛過，射中頭頭的鼻子，頭頭當場斃命。
第二槍飛過，穿過頭頭的嘴，後腦勺爆開了一個大洞，血濺在後面的小弟臉上，
他伸手抹過額頭，看著手上的血，嚇走了魂魄，
整個人像失心瘋，開始淒厲的大叫，瘋狂地抖著雙手。
兩旁的嘍囉趕緊推開他，卻中了鎗，成了替死鬼。
現場隨即成了鎗戰現場，大家開始尋找掩護並回擊，也有人發狂似的奔跑，想要逃離鎗戰，有些人被流彈打中，倒臥在地上哀嚎。
子彈一顆顆的減少，死傷的人一個個增加。
阿良非但沒有被這個場面嚇到，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擠破頭地思考，
"這個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感覺那麼熟悉?"
正當他在沉思這時，一個少年被流彈打中手臂，痛苦的呻吟，
但子彈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朝著他飛了過來。
"阿狗!"那名身穿黑色T-shirt的少年一個飛身將他撞開。
一個記憶片段劃過腦海，阿良瞪著大眼看著那黑衣少年，
他在此時終於想起，那個少年到底對他有什麼意義，為何對他如此重要。
"阿良!!!!快趴下!快趴下下下下下下下!!!!!!
少年轉過頭對著遠方的鎗口，想要躲，但死神的鎌刀刀尖早已近在眼前。
身穿黑色T-shirt的少年從原地向後飛了5、6公尺。
"啊!不!不要!"
阿良發狂似的往外衝，想要衝到現場，
卻從陽台翻落，從22公尺高的陽台上垂直落下，
他拼命的揮動雙手和雙腳，想要拉住任何一樣東西，
但沒多久，眼前一黑。
眼睛猛然的睜開，阿良滿頭大汗，望著天花板發呆。
回神後，阿良望著房裡的擺設，
這不是他的房間，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房裡的一樣東西，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男人的背影，站在一個老式的樟木木製書桌前，
沉默著，抽著菸，深呼吸，嘆口氣，
偶爾還隱約可以見到臉頰旁一顆亮亮的液體，
緩緩的滑下，到他那完全沒有鬍渣的下巴，久了，又滴落在桌上。
阿良看著他的背影，穿著一件黑色T-shirt，似乎剛剛才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少年從又懷裡拿出一包菸，嘴叼著菸，拿著鍍銀的打火機，緩緩了點了火，
吸了一口，吐了一口，再用左手接過菸，手微微的顫抖著。
抽完了這根，他打開菸盒又拿了一根，
一樣的動作，他已經重複了15次，
正當他抽到快一半時，他將煙熄了，看看手上的錶，把身上的T-shirt拉了一角過來，緩緩的，對著手錶呵了幾口氣，反反覆覆地擦拭。
拿在手上，摸著錶上的雕花。
最後才把錶放在桌上。
猛然地蹲坐在地上，兩手放在桌上，兩眼對著地板，幾滴淚又滑過嘴角。
抬起頭來凝望著抽屜，專注的看著，眨也不眨。
一會兒才猛然把身子挺起，兩手伸向抽屜，將抽屜拉出來。
緩緩的，從抽屜裡拿出一把，
九釐米手鎗。
月光照在黑色的滑套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阿良忍不住眨了眼，少年緩緩向他走了過來，蹲在床邊。
他親吻阿良的額頭，右手大拇指在阿良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按摩。
用他顫抖的嘴角說了一句:
"小良，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媽媽，知道嗎?"
然後大步的走出門外，走向另一條路。
在少年離開沒多久後，阿良下了床，到了玄關穿了鞋，尾隨在黑衣少年後面。
無數的臉孔變成視網膜上的過客，阿良回頭看著他們，轉眼間又已離得太遠。
少年來到一個空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不一樣的臉孔，不一樣的衣著，卻有著一樣的命運。
另外兩個少年向黑衣少年走去，討論著某些事情，
雙手用力揮舞著，張開的血盆大口，充滿了憤怒和激動。
阿良索性躲在一旁廢棄的冰箱旁，好奇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過不久又有一大群人到了，手上還拿著球棒、鐵棒、開山刀，
一樣是滿臉怒容、眼裡泛著茫然。
"找我們有什麼事啊?沒事的話就趕快滾，別浪費我的時間!"
"廢話，找你當然有事，要不然找你喝茶聊天嗎?"
"操你他媽的!你算老幾?這樣跟老子講話!"
"我叫阿狗，有種報上名來!"
"阿狗?哈哈，聽都沒聽過，老子青椒啦!
"少廢話，這裡我們做主!"
"他媽的!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種"小鬼"做主!"
"操你媽的!你叫誰"小鬼"!?"
"阿弟阿，快回家，千萬不要呆在這邊吶!"
一個只穿著一件骯髒汗衫的老伯，一邊急忙地拉著他的攤子，一邊著急的對著阿良說。
"不要出來，回去睡覺，快!快!快!"
一隻粗壯的手臂拉著他的老麵攤，一手擋著他的小女兒和小兒子，麵攤上滿是油漬和油煙。
"不要看!他們已經沒有未來了!"
"叫你啊!你不覺得就你長的最像嗎?"
"媽的!操!你給老子過來!單挑啊!"
"阿狗，不要亂來!"
黑衣少年擋住了他，阿狗氣喘喘的，往後退了三四步。
"為什麼要擋我?老大的死一定跟他們有關係!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不來參加喪禮?
而且那天也有小弟，看到他們的人在老大中槍後，慌慌張張的離開!"
"沒錯，老大當天的行程只有大飛和大少知道，老大被人開後，大飛就不見蹤影!"
"一定是他們逼大飛說出來，再把他殺了，再趁老大回來的路上堵他!"
"搞不好是有奸細混在我們之中，然後事後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那邊裝模作樣!"
"你講什麼?你在諷刺我嗎?"
"沒做幹嘛要心虛?我就不心虛!"
"媽的!操!你說三小!"
"不要吵啦!不要吵啦!"
"磅"的一聲，黑衣少年伸出左手打在車蓋上，
手一拿開，隱約還可以看到凹陷的痕跡，
他右手緊握著，臉上爆出一條血管，
眼球在臉上兩個窟窿裡，惡狠狠地瞪著前方，
他的手下們被他猙獰的面孔嚇倒，安靜了下來，還可以清楚的聽見遠方的狗吠聲。
"老大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邊吵，況且我還活著，你們眼裡還有我嗎?誰再多講一句，老子立刻開了他!"
"你們說是我們做的，拿出證據來啊!證據啊!證據在哪啊!?"
"要証據是不是?把他帶出來，看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鬼扯!"
一個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的少年被兩個少年，用扛的方式帶了出來。
還在持續流出鮮血的嘴角，似乎還想擠出幾個字，他拼命的想解釋。
"大飛?怎麼可能?他不是..."
青椒真的成了青椒，臉都綠了，驚訝著看著他左邊的手下，用氣音對著他說:
"你不是說你把他做掉了嗎?"
"我...我親眼看到他跌下樓的啊，我怎麼知道..."
"媽的!操!"
頭頭大吼著，慌張使他的口水從嘴角噴了出來。
一旁的小弟擦擦滿額的汗水，擦也擦不掉的是早已被死神畫上的標靶。
垃圾桶上的黑貓輕盈的跳開，牠已帶來了不幸。
話說完就把右手伸向嘍囉的背後，拿出一把衝鋒鎗。
時間全都停在這一刻。
他坐在一旁的圍牆上，
從容不迫的從懷裡拿出老舊的骨董懷錶，雪白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緩緩的將黑色長禮帽戴上，輕輕的敲了敲火柴盒，
點完了菸，順手一丟，細小的火苗在空中劃了三四個圓後，化成了灰，消散在空氣中。
"來吧，年輕人。"
他妄想撐開腫脹的眼皮，看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然而，他看見的是黑色的金屬管，對他送出了枉死城的邀請函。
兩個拉著大飛的少年和他一起飛了出去，
他感覺很痛，但很快的，不怎麼痛了。
他躺在地上，看著清澈的星空，看到一顆流星，從母親的懷抱裡隕落，
接著，
他閉上了眼。
"開鎗啊!白癡啊!!!"
一旁的嘍囉抖著雙腿，像戰爭裡，捂著耳朵號啕大哭的小孩。
"他媽的!果然是他幹的!"
從口袋裡找到了彈夾，還來不及裝上，拉保險，
他早已在街角瀰漫的煙霧中，拿著他的筆記本，寫上青椒的名字。
"陳俊 綽號青椒
民國39年~民國59年
死因 幫派械鬥"
短短的幾行字，交代了他的生死，他不會在歷史留名，不會有人記得他，他已經被遺忘。
第一鎗射中他的鼻子，他卻聞不到濃濃的金屬味和硝煙，鮮血從他的眼角噴出。
第二鎗穿過他張開的嘴，生前所說的話，再也不具有任何價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慘叫，嚇醒了正在熟睡的嬰兒。
血濺在後面的小弟臉上，
他伸手抹過額頭，看著手上的血，嚇走了魂魄，
整個人像失心瘋，開始淒厲的大叫，瘋狂地抖著雙手。
躲在屋裡的母親，抱著大哭的嬰兒，用過度顫抖的手撥著老式的撥盤電話，僅僅三個數字，她失敗了好多次。
受到驚嚇的小弟們拿出武器，卻猶豫著該不該開鎗，
心裡想著，
"我為了什麼開鎗?我為了什麼殺人?"
不長眼睛也不長腦袋的子彈從鎗管裡快速的飛出，
它不需要思考，因為他生來就是殺人的武器，生來就是殺人的命，
但人是這樣嗎?
每個人開始找掩護，有些人來不及反應，就被流彈打中。
兩個小弟將車門打開，躲在後面填子彈，
衝鋒槍掃過，車門變成一塊蜂窩岩，
一個小弟探頭出去，打算以手鎗反擊，卻當場腦袋開花，
屍體倒在另一個小弟身上，嚇壞的小弟推開他，
衝進車，發動引擎，往對方衝撞，
子彈像虎頭蜂一樣，把擋風玻璃射出幾個大洞，
一個嘍囉撞上擋風玻璃，被自己人射中，從車頂飛了出去，
一大群嘍囉往車裡開鎗，車裡的小弟被當成了人肉標靶，
一頭壓在喇叭上，不停的響，
幾個小弟躲在一旁的垃圾箱後，用手鎗還擊，被打中腳掌，大聲哀嚎，
旁邊的同伴將他拉到裡面，看著綻開的傷口，嚇得不知所措，哭了出來，
三四個嘍囉拿著衝鋒鎗躲在廢棄的床墊旁，對著冰箱旁的小弟開火，幾個小弟被掃到，趴倒在地，
其中一個嘍囉被子彈射中大腿，血流如注，不斷的抽蓄，
後面的三個嘍囉在他倒下的同時，被飛來的子彈給轟成肉醬，
另一個被UZI打中，向後飛了出去並撞倒在自己人身上，被他撲倒的嘍囉動彈不得，半倒在地上，胸口中了4、5鎗，
最後一個被打中右手臂，痛的用左手握住傷口，拿著鎗繼續掃射，
被打中左肩，左手被迫鬆開右手臂，子彈繼續打中胸口，
一鎗，兩鎗，三鎗，四鎗，五鎗，
瞳孔已經放大，右手卻還緊扣著板機，高高舉著，對著天空開了十幾鎗，才倒在地上，回天乏術，
三個嘍囉拿著開山刀追殺一旁距離較近的小弟，小弟們來不及反應，急忙開了幾鎗，打中了一個，也被砍了好幾刀，
一個小弟被一刀捅進肚子裡，看著自己的鮮血，給活活的嚇死，
後面的小弟趕緊開了十幾鎗，嘍囉也面臨同樣的命運，
憤怒的小弟拿著手槍和躲在床墊旁的嘍囉對開了十幾鎗，子彈射穿床墊，床墊也從髒髒的暗黃色變成暗紅色，
開鎗的5、6個小弟的背後卻也多出了幾個彈孔，
一個嘍囉被射中了手掌，讓他痛得把鎗掉在地上，用另一手按著傷口大叫，
又有幾個嘍囉在來不及補子彈的情況下，被一群小弟拿著西瓜刀猛砍，
血濺在小弟們的臉上，
小弟們呆滯的看著屍體，子彈穿過他的身體。
阿良早已被嚇壞了，純真地目睹這個人間煉獄的現場。
他像個初生的嬰兒一樣放聲大哭，
不正常的行為、不正常的表情、不正常的景象，
一幕幕映入視網膜裡，惡夢從此每夜上映。
鎗聲、慘叫聲、哭號聲、和硝煙的味道，全都攪和在一起，
漸漸地，
阿良耳邊的聲音愈來愈模糊，愈來愈小，
直到，
"阿良!!!!快趴下!快趴下下下下下下下!!!!!!
一個左手中彈的嘍囉，拿著鎗對著黑衣少年開了五鎗，
他想躲，但站在街角的他可不允許，
再一次，緩緩的拿出他的筆記本，
寫下，
"涂昭良 綽號阿良
民國36年~民國59年
死因 幫派械鬥"
這一寫，一個15小孩的心便碎了。
子彈硬生生打中他的右眼，頭向後傾，從原地往後飛了5、6公尺。
"哥!!!!!!!!!!!"
阿良張開雙眼，氣喘呼呼，腦筋一片空白，
推開濕黏的棉被，用無力的雙腳走向浴室，用軟弱無力的手扭開水龍頭，用水沖他那滿頭汗，
打開電燈，呆滯的凝望著鏡子，久久才回神過來，
想要擠出個幾個字，卻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
走出浴室，坐在書桌前，
用手輕輕地拉開抽屜，看著那著表面斑駁的錶，雕著花，好古老。
"哪一天，我會帶著這支手錶去找你的，等我吧。"
"但在那之前，先讓我把孩子養育成人吧。"
說著說著，臉上又滑下了幾滴淚。
"他媽的!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種"小鬼"做主!"
"操你媽的!你叫誰"小鬼"!?"
從樓下傳來的爭吵聲，讓阿良從一場惡夢驚醒，卻將他帶往另一個惡夢。
阿良雙手扶著沉重的頭痛，從床上爬了起來，往陽台外伸出頭來，想要一探究竟。
附近的商店和住家趕緊拉上門窗，往窗外探頭的小孩也被父母拉回了屋內。
門窗"碰"的一聲被關上，路過的人快步的走過，有些人甚至用跑的。
兩群人面對著佇立在中間的空地，每個人都怒視著對方，中間隔著一條分界線，其中一方中央還有一台車，一個穿黑色T-shirt的少年站在車前，在他面前也佔了一個人，似乎是對方的頭頭。
"叫你啊!你不覺得就你長的最像嗎?"
"媽的!操!你給老子過來!單挑啊!"
被氣得滿臉通紅的少年，一股腦的就衝過去，正想衝過去把對方的鼻樑打斷。
突然一隻手臂從面前揮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阿狗，不要亂來!"
一個莫約23歲，穿著黑色T-shirt的少年，轉頭對著他瞪紅著眼，
那個眼神令他退後了三四步，退到了車旁。
"為什麼要擋我?老大的死一定跟他們有關係!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不來參加喪禮?
而且那天也有小弟，看到他們的人在老大中槍後，慌慌張張的離開!"
"沒錯，老大當天的行程只有大飛和大少知道，老大被人開後，大飛就不見蹤影!"
"一定是他們逼大飛說出來，再把他殺了，再趁老大回來的路上堵他!"
"搞不好是有奸細混在我們之中，然後事後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那邊裝模作樣!"
"你講什麼?你在諷刺我嗎?"
"沒做幹嘛要心虛?我就不心虛!"
"媽的!操!你說三小!"
"不要吵啦!不要吵啦!"
那個少年大吼著，轉過身瞪著他的手下們，臉上浮著一條青筋，伸出左手往車蓋上用力一拍，"磅"的一聲。
他的手下被他的氣勢壓倒，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老大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邊吵，況且我還活著，你們眼裡還有我嗎?誰再多講一句，老子立刻開了他!"
阿良看著那身穿黑色T-shirt的少年，看著他的面容，卻從心底湧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某種非常熟悉的親切感。
但那種親切感，卻不是浮現在那少年臉上的凶惡的表情。
阿良試著回想那種感覺，於是他戴上眼鏡，試著將那少年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遙遠，還是一陣陣硝煙的關係，
他愈想看清楚他的容貌，那少年的臉似乎就愈模糊。
"你們說是我們做的，拿出證據來啊!證據啊!證據在哪啊!?"
"要証據是不是?把他帶出來，看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鬼扯!"
兩名少年拖著另一個少年出來，臉上一快青一塊紫，看得出來被痛毆了一頓。
"大飛?怎麼可能?他不是..."
對方的頭頭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轉頭對向身旁的嘍囉，私私竊語:
"你不是說你把他做掉了嗎?"
"我...我親眼看到他跌下樓的啊，我怎麼知道..."
"媽的!操!"頭頭大吼著。
話說完就把右手伸向嘍囉的背後，拿出一把衝鋒鎗，對著大飛瘋狂的開鎗，
大飛還來不及開口，就和兩旁的少年被飛來的子彈打中，
向後飛了十公尺，大飛當場被打成蜂窩，兩個少年也一命嗚呼。
所有的人都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頭頭身旁的嘍囉也看得目瞪口呆。
緊接著出現了空擊的聲音，頭頭慌張的伸手往口袋裡找彈夾，
並對著身旁的嘍囉大喊:
"開鎗啊!白癡啊!!!"
一旁的嘍囉兩腿顫抖的厲害，慌張得連站都站不穩。
"他媽的!果然是他幹的!"車旁的山貓拿起90手鎗，對著頭頭張開的大嘴開了兩鎗，
第一槍飛過，射中頭頭的鼻子，頭頭當場斃命。
第二槍飛過，穿過頭頭的嘴，後腦勺爆開了一個大洞，血濺在後面的小弟臉上，
他伸手抹過額頭，看著手上的血，嚇走了魂魄，
整個人像失心瘋，開始淒厲的大叫，瘋狂地抖著雙手。
兩旁的嘍囉趕緊推開他，卻中了鎗，成了替死鬼。
現場隨即成了鎗戰現場，大家開始尋找掩護並回擊，也有人發狂似的奔跑，想要逃離鎗戰，有些人被流彈打中，倒臥在地上哀嚎。
子彈一顆顆的減少，死傷的人一個個增加。
阿良非但沒有被這個場面嚇到，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擠破頭地思考，
"這個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感覺那麼熟悉?"
正當他在沉思這時，一個少年被流彈打中手臂，痛苦的呻吟，
但子彈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朝著他飛了過來。
"阿狗!"那名身穿黑色T-shirt的少年一個飛身將他撞開。
一個記憶片段劃過腦海，阿良瞪著大眼看著那黑衣少年，
他在此時終於想起，那個少年到底對他有什麼意義，為何對他如此重要。
"阿良!!!!快趴下!快趴下下下下下下下!!!!!!
少年轉過頭對著遠方的鎗口，想要躲，但死神的鎌刀刀尖早已近在眼前。
身穿黑色T-shirt的少年從原地向後飛了5、6公尺。
"啊!不!不要!"
阿良發狂似的往外衝，想要衝到現場，
卻從陽台翻落，從22公尺高的陽台上垂直落下，
他拼命的揮動雙手和雙腳，想要拉住任何一樣東西，
但沒多久，眼前一黑。
眼睛猛然的睜開，阿良滿頭大汗，望著天花板發呆。
回神後，阿良望著房裡的擺設，
這不是他的房間，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房裡的一樣東西，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男人的背影，站在一個老式的樟木木製書桌前，
沉默著，抽著菸，深呼吸，嘆口氣，
偶爾還隱約可以見到臉頰旁一顆亮亮的液體，
緩緩的滑下，到他那完全沒有鬍渣的下巴，久了，又滴落在桌上。
阿良看著他的背影，穿著一件黑色T-shirt，似乎剛剛才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少年從又懷裡拿出一包菸，嘴叼著菸，拿著鍍銀的打火機，緩緩了點了火，
吸了一口，吐了一口，再用左手接過菸，手微微的顫抖著。
抽完了這根，他打開菸盒又拿了一根，
一樣的動作，他已經重複了15次，
正當他抽到快一半時，他將煙熄了，看看手上的錶，把身上的T-shirt拉了一角過來，緩緩的，對著手錶呵了幾口氣，反反覆覆地擦拭。
拿在手上，摸著錶上的雕花。
最後才把錶放在桌上。
猛然地蹲坐在地上，兩手放在桌上，兩眼對著地板，幾滴淚又滑過嘴角。
抬起頭來凝望著抽屜，專注的看著，眨也不眨。
一會兒才猛然把身子挺起，兩手伸向抽屜，將抽屜拉出來。
緩緩的，從抽屜裡拿出一把，
九釐米手鎗。
月光照在黑色的滑套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阿良忍不住眨了眼，少年緩緩向他走了過來，蹲在床邊。
他親吻阿良的額頭，右手大拇指在阿良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按摩。
用他顫抖的嘴角說了一句:
"小良，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媽媽，知道嗎?"
然後大步的走出門外，走向另一條路。
在少年離開沒多久後，阿良下了床，到了玄關穿了鞋，尾隨在黑衣少年後面。
無數的臉孔變成視網膜上的過客，阿良回頭看著他們，轉眼間又已離得太遠。
少年來到一個空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不一樣的臉孔，不一樣的衣著，卻有著一樣的命運。
另外兩個少年向黑衣少年走去，討論著某些事情，
雙手用力揮舞著，張開的血盆大口，充滿了憤怒和激動。
阿良索性躲在一旁廢棄的冰箱旁，好奇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過不久又有一大群人到了，手上還拿著球棒、鐵棒、開山刀，
一樣是滿臉怒容、眼裡泛著茫然。
"找我們有什麼事啊?沒事的話就趕快滾，別浪費我的時間!"
"廢話，找你當然有事，要不然找你喝茶聊天嗎?"
"操你他媽的!你算老幾?這樣跟老子講話!"
"我叫阿狗，有種報上名來!"
"阿狗?哈哈，聽都沒聽過，老子青椒啦!
"少廢話，這裡我們做主!"
"他媽的!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種"小鬼"做主!"
"操你媽的!你叫誰"小鬼"!?"
"阿弟阿，快回家，千萬不要呆在這邊吶!"
一個只穿著一件骯髒汗衫的老伯，一邊急忙地拉著他的攤子，一邊著急的對著阿良說。
"不要出來，回去睡覺，快!快!快!"
一隻粗壯的手臂拉著他的老麵攤，一手擋著他的小女兒和小兒子，麵攤上滿是油漬和油煙。
"不要看!他們已經沒有未來了!"
"叫你啊!你不覺得就你長的最像嗎?"
"媽的!操!你給老子過來!單挑啊!"
"阿狗，不要亂來!"
黑衣少年擋住了他，阿狗氣喘喘的，往後退了三四步。
"為什麼要擋我?老大的死一定跟他們有關係!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不來參加喪禮?
而且那天也有小弟，看到他們的人在老大中槍後，慌慌張張的離開!"
"沒錯，老大當天的行程只有大飛和大少知道，老大被人開後，大飛就不見蹤影!"
"一定是他們逼大飛說出來，再把他殺了，再趁老大回來的路上堵他!"
"搞不好是有奸細混在我們之中，然後事後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那邊裝模作樣!"
"你講什麼?你在諷刺我嗎?"
"沒做幹嘛要心虛?我就不心虛!"
"媽的!操!你說三小!"
"不要吵啦!不要吵啦!"
"磅"的一聲，黑衣少年伸出左手打在車蓋上，
手一拿開，隱約還可以看到凹陷的痕跡，
他右手緊握著，臉上爆出一條血管，
眼球在臉上兩個窟窿裡，惡狠狠地瞪著前方，
他的手下們被他猙獰的面孔嚇倒，安靜了下來，還可以清楚的聽見遠方的狗吠聲。
"老大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邊吵，況且我還活著，你們眼裡還有我嗎?誰再多講一句，老子立刻開了他!"
"你們說是我們做的，拿出證據來啊!證據啊!證據在哪啊!?"
"要証據是不是?把他帶出來，看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鬼扯!"
一個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的少年被兩個少年，用扛的方式帶了出來。
還在持續流出鮮血的嘴角，似乎還想擠出幾個字，他拼命的想解釋。
"大飛?怎麼可能?他不是..."
青椒真的成了青椒，臉都綠了，驚訝著看著他左邊的手下，用氣音對著他說:
"你不是說你把他做掉了嗎?"
"我...我親眼看到他跌下樓的啊，我怎麼知道..."
"媽的!操!"
頭頭大吼著，慌張使他的口水從嘴角噴了出來。
一旁的小弟擦擦滿額的汗水，擦也擦不掉的是早已被死神畫上的標靶。
垃圾桶上的黑貓輕盈的跳開，牠已帶來了不幸。
話說完就把右手伸向嘍囉的背後，拿出一把衝鋒鎗。
時間全都停在這一刻。
他坐在一旁的圍牆上，
從容不迫的從懷裡拿出老舊的骨董懷錶，雪白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緩緩的將黑色長禮帽戴上，輕輕的敲了敲火柴盒，
點完了菸，順手一丟，細小的火苗在空中劃了三四個圓後，化成了灰，消散在空氣中。
"來吧，年輕人。"
他妄想撐開腫脹的眼皮，看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然而，他看見的是黑色的金屬管，對他送出了枉死城的邀請函。
兩個拉著大飛的少年和他一起飛了出去，
他感覺很痛，但很快的，不怎麼痛了。
他躺在地上，看著清澈的星空，看到一顆流星，從母親的懷抱裡隕落，
接著，
他閉上了眼。
"開鎗啊!白癡啊!!!"
一旁的嘍囉抖著雙腿，像戰爭裡，捂著耳朵號啕大哭的小孩。
"他媽的!果然是他幹的!"
從口袋裡找到了彈夾，還來不及裝上，拉保險，
他早已在街角瀰漫的煙霧中，拿著他的筆記本，寫上青椒的名字。
"陳俊 綽號青椒
民國39年~民國59年
死因 幫派械鬥"
短短的幾行字，交代了他的生死，他不會在歷史留名，不會有人記得他，他已經被遺忘。
第一鎗射中他的鼻子，他卻聞不到濃濃的金屬味和硝煙，鮮血從他的眼角噴出。
第二鎗穿過他張開的嘴，生前所說的話，再也不具有任何價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慘叫，嚇醒了正在熟睡的嬰兒。
血濺在後面的小弟臉上，
他伸手抹過額頭，看著手上的血，嚇走了魂魄，
整個人像失心瘋，開始淒厲的大叫，瘋狂地抖著雙手。
躲在屋裡的母親，抱著大哭的嬰兒，用過度顫抖的手撥著老式的撥盤電話，僅僅三個數字，她失敗了好多次。
受到驚嚇的小弟們拿出武器，卻猶豫著該不該開鎗，
心裡想著，
"我為了什麼開鎗?我為了什麼殺人?"
不長眼睛也不長腦袋的子彈從鎗管裡快速的飛出，
它不需要思考，因為他生來就是殺人的武器，生來就是殺人的命，
但人是這樣嗎?
每個人開始找掩護，有些人來不及反應，就被流彈打中。
兩個小弟將車門打開，躲在後面填子彈，
衝鋒槍掃過，車門變成一塊蜂窩岩，
一個小弟探頭出去，打算以手鎗反擊，卻當場腦袋開花，
屍體倒在另一個小弟身上，嚇壞的小弟推開他，
衝進車，發動引擎，往對方衝撞，
子彈像虎頭蜂一樣，把擋風玻璃射出幾個大洞，
一個嘍囉撞上擋風玻璃，被自己人射中，從車頂飛了出去，
一大群嘍囉往車裡開鎗，車裡的小弟被當成了人肉標靶，
一頭壓在喇叭上，不停的響，
幾個小弟躲在一旁的垃圾箱後，用手鎗還擊，被打中腳掌，大聲哀嚎，
旁邊的同伴將他拉到裡面，看著綻開的傷口，嚇得不知所措，哭了出來，
三四個嘍囉拿著衝鋒鎗躲在廢棄的床墊旁，對著冰箱旁的小弟開火，幾個小弟被掃到，趴倒在地，
其中一個嘍囉被子彈射中大腿，血流如注，不斷的抽蓄，
後面的三個嘍囉在他倒下的同時，被飛來的子彈給轟成肉醬，
另一個被UZI打中，向後飛了出去並撞倒在自己人身上，被他撲倒的嘍囉動彈不得，半倒在地上，胸口中了4、5鎗，
最後一個被打中右手臂，痛的用左手握住傷口，拿著鎗繼續掃射，
被打中左肩，左手被迫鬆開右手臂，子彈繼續打中胸口，
一鎗，兩鎗，三鎗，四鎗，五鎗，
瞳孔已經放大，右手卻還緊扣著板機，高高舉著，對著天空開了十幾鎗，才倒在地上，回天乏術，
三個嘍囉拿著開山刀追殺一旁距離較近的小弟，小弟們來不及反應，急忙開了幾鎗，打中了一個，也被砍了好幾刀，
一個小弟被一刀捅進肚子裡，看著自己的鮮血，給活活的嚇死，
後面的小弟趕緊開了十幾鎗，嘍囉也面臨同樣的命運，
憤怒的小弟拿著手槍和躲在床墊旁的嘍囉對開了十幾鎗，子彈射穿床墊，床墊也從髒髒的暗黃色變成暗紅色，
開鎗的5、6個小弟的背後卻也多出了幾個彈孔，
一個嘍囉被射中了手掌，讓他痛得把鎗掉在地上，用另一手按著傷口大叫，
又有幾個嘍囉在來不及補子彈的情況下，被一群小弟拿著西瓜刀猛砍，
血濺在小弟們的臉上，
小弟們呆滯的看著屍體，子彈穿過他的身體。
阿良早已被嚇壞了，純真地目睹這個人間煉獄的現場。
他像個初生的嬰兒一樣放聲大哭，
不正常的行為、不正常的表情、不正常的景象，
一幕幕映入視網膜裡，惡夢從此每夜上映。
鎗聲、慘叫聲、哭號聲、和硝煙的味道，全都攪和在一起，
漸漸地，
阿良耳邊的聲音愈來愈模糊，愈來愈小，
直到，
"阿良!!!!快趴下!快趴下下下下下下下!!!!!!
一個左手中彈的嘍囉，拿著鎗對著黑衣少年開了五鎗，
他想躲，但站在街角的他可不允許，
再一次，緩緩的拿出他的筆記本，
寫下，
"涂昭良 綽號阿良
民國36年~民國59年
死因 幫派械鬥"
這一寫，一個15小孩的心便碎了。
子彈硬生生打中他的右眼，頭向後傾，從原地往後飛了5、6公尺。
"哥!!!!!!!!!!!"
阿良張開雙眼，氣喘呼呼，腦筋一片空白，
推開濕黏的棉被，用無力的雙腳走向浴室，用軟弱無力的手扭開水龍頭，用水沖他那滿頭汗，
打開電燈，呆滯的凝望著鏡子，久久才回神過來，
想要擠出個幾個字，卻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
走出浴室，坐在書桌前，
用手輕輕地拉開抽屜，看著那著表面斑駁的錶，雕著花，好古老。
"哪一天，我會帶著這支手錶去找你的，等我吧。"
"但在那之前，先讓我把孩子養育成人吧。"
說著說著，臉上又滑下了幾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