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26 11:28:15exist

〈等待天亮的小說創作者〉

〈等待天亮的小說創作者〉2019/1/5

  在捷運站出口,已見到朋友拄著手杖,像一座孤島矗立在繁忙交錯的人海當中。我報上名字後,他便拉著我的手肘,跟著我穿過重重人群,越過喇叭聲合奏的斑馬線,走進一家小店。

 
  細心的店員,幫我們送上冰涼的檸檬水。餐點選擇並不多,我一項項將餐點的名稱和食材唸給朋友聽。想起以前報讀時,拿著朋友指定的讀物,大多是他喜歡的作家作品。從上次報讀完的段落開始唸起,小說的段落間穿插一些對情節和人物的討論。剛開始對於自己的聲調和快慢還無法掌握,後來索性就用平常說話的方式報讀,咬字或抑揚頓挫不再那麼重要,而是如何消化文本中作者的心思,再一字一句的傳到朋友腦袋的記憶資料庫中。

 
  我將送上來的餐點推近到他的手邊,他接過湯匙,稍微揣測食物的距離,小心翼翼的盛起一口放入嘴裡。開始說起他那些經營數年尚未結束的創作;談論某些他喜歡的作家;那些在黑暗之中與文句跳舞的時刻;還有坐在淡水線上無關風景的內心獨白。他談到學生時代我寫的一篇文字,那些創作早已塵灰多時,他卻記得清楚。

 
  我並非遺忘了書寫,只是在多年與生活的拼搏和自我纏鬥下,早就氣力盡失,迷惑在人生路口,創作變成奢侈且不斷被延遲的夢。提筆的手在白紙上鑄不了一個字,應該思考的大腦被其他更龐雜的瑣事鞭笞著。

 
  這麼多年,他還在敲打著他的小說,有時心一橫,便把好不容易表達出來的文句,只消一個刪除鍵,就一切歸零。過沒幾日,又回到電腦前繼續敲打。文字對他而言,沒有邊境沒有形狀,沒有左阜右邑,也沒有木子李,只是一個個一串串包含隱喻誇示或者暗藏思想的意念,他奮力融於其間。

 
  分別後,送他回捷運站,站務人員親切的帶領他去搭車。我想起在學生時代,他一個人站在山坡的站牌下,拄著手杖,等待校園巴士的模樣。也許,不論過去或現在,在他心裡錘鍊出來的文字,都是一盞盞小燈火。在他無論開燈或是關燈都一樣黑暗的房裡,無論白天或黑夜都一樣幽暗的人生,點亮指引前行的路。

108/1/14刊登在中華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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